《逃出缅北》 第1章 [现代情感] 《逃出缅北》作者:唐之风【完结+番外】 文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居然被自己最信任的老公 亲手给卖到了缅北…… 内容标签: 都市 婚恋 复仇虐渣 逆袭 正剧 主角视角赵思齐石林配角拉哥 一句话简介:被老公卖到缅北之后 立意:不低头,王冠就不会掉 第1章 逃出缅北(1) 1 我的双手被绑在椅背后面,双脚被缠在了凳子腿上。好在他们并没有遮住我的眼睛,我还可以感受到光线的变化,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个房间,除了一张破旧的欧式大床和一把木质的带靠背的椅子之外,便只剩灰白色的墙壁了。 房间有一扇窗,窗户不大,但足以让一小束阳光照进来。窗框上装着细密的防盗网,把阳光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 每当太阳光透过防盗网,照在屋里的白墙上,我就特别向往阳光下的生活,特别特别地想活着。 可当阳光藏匿了,黑暗攀附了上来,我又动摇了,想着就这样融化在黑暗里也不赖。 因为我不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迎接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沼泽泥潭。 五天前的一个下午,我环抱着石林的腰,小声地劝慰他:“这单生意没谈成,咱们再找别的机会,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你如果真的去赌石,万一赔了,那咱们可就再难翻身了。” “你个乌鸦嘴,你懂个屁!要不是你坚持不肯卖房,厂子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叫我别去赌,我不赌哪来的好料子?你倒是拿钱给我进货啊!” 石林没好气地拨开我的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从烟盒里抽出打火机,连打了几次,火机都没来火。 他眉头一皱,把烟从嘴上拿了下来,小心地插回烟盒里,又团了团口中的唾沫,呸到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一起躺在垃圾堆里的,还有那只打不着火的火机。 石林叉着腰,在房间里干转了几圈后,抄起电视机柜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灌得太急,一下呛着了。 他弯着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直起身子,涨红了脸,指着我说:“md,都怪你,守着个房子等着下崽儿啊?去,下去给我买个火机,md。” 我强忍着委屈的眼泪,走出了宾馆房间。 骂就骂吧,只要别再打我房子的主意就行。那是我爸妈打拼了半辈子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要是他们在天上看到我为了一个男人把房子卖了,得多失望啊。 2 这些年来,昆明的玉器厂越来越多,而石林的厂子因为工艺传统,设备老旧,许多老客户也因为种种原因跟他解了约。再加上进不到什么好石料,生意越来越差。 朋友介绍了个缅甸的原石商人,结果石林跟那人一见面就谈崩了。 都怪石林的脾气太冲,见面半个小时不到,他就不耐烦了,说这么老远过来是为了要性价比高的好货,吭吭唧唧地不亮实价,摆明是拿我们当土老帽宰。 没等石林抱怨完,原石商人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黑色皮包站起来就准备走,临走时说了一句:“有胆就赌石,运气好5万块能开出紫罗兰飘花种。运气不好,可能连老家都回不去。” 正经的进货渠道嫌贵,偏偏人家激他的这句话他听进去了,一门心思地想着以小博大。 我当时就预料到不对。当我紧握新买的打火机,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房间时,石林已经不在屋里了。 行李箱大剌剌地摊着,夹层拉链被拉开了,里面的美金一张都没剩。 直觉让我狠狠一惊,但我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希望这不过是遭了贼而已。 但当我环视房间一圈,发现我的手表还好好地躺在床头柜上,床铺也还是出门前的样子时,我便知道,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石林一定拿走了箱子里所有的钱,去赌石厂了。 我绝望地坐在床沿上,欲哭无泪。 虽然我知道逢赌必输的道理,但此刻我却特别希望他能赢,可同时又担心他万一赢了,一次侥幸之后会更加沉迷。 祈祷他赢也不是、输也不行,我的心慌到了极点。 拿起手机一连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响断了都没人接。我只能握着手机,焦急地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连上厕所都不敢放下手机。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三个小时过去了…… 终于,我的手机响了。 3 手机那头传了石林颤抖的声音:“媳妇,你卡里还有多少钱,都取出来带来给我吧……我把位置发给你,你快点啊,快点……” 石林的声音带着丝丝的哭腔,直觉告诉我,他肯定是输惨了,不然他不会叫我媳妇。 他很少叫我媳妇,除非有事要求我。 我在房间里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我钱包最里面藏的那张有200多万私房钱的卡放回了行李箱的夹层里,只带着一张有30多万存款的卡去到了石林定位的位置。 赶到赌石厂时,石林已经在门口等我了。 他脸上新添了明显的伤痕,衣服上也满是泥土,和昨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意气风发的去谈生意的那个石林判若两人。 第2章 他果然是栽大了。 看着眼前他这副惨状,我纵然心里有一万句想责备他的话,也只能先默默咽下。 输了就输了吧,只希望他以后能长点记性,别再胡来了。这次只要能安全回到国内,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这么想着,我一脸担忧地朝他走过去,问他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他万般惭愧地看着我,双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却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石林身边的两个壮汉没给他太多时间伤春悲秋,他们一左一右地架着他的胳膊,强行就往赌石厂里拖。 我赶紧快走了几步,跟上了他们。 一进到后院,那帮人便像扔垃圾一样,把石林丢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他带着满身的灰尘,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朝我跑了过来。 “媳妇,钱,钱带了吗?”没等我回话,石林就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包,粗暴地拉开拉链,急切地抽出钱包里的银行卡,问我这里是多少钱。 在得知我卡上只有30多万时,他一下瘫软在地上,绝望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都完了……” 4 “媳妇,对不起!”石林突然跪在我面前,“哐”的一声给我磕了个响头。 这架势吓得我以为他要寻短见,连忙安抚他说,“没事啊,你别急,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我去想想办法,找亲戚朋友借点,再慢慢还。” 石林没有出声,只是跪在地上,用双手抱着后脑勺,前额不停地在地上碾着。 看着他这样子,我只能继续安慰,“不就是赌输了,欠了钱吗,咱愿赌服输。先问朋友借点,咱回去把厂子抵了,肯定能还上了。咱们跟他们好好说,多宽限几天。” “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你别怪我……”石林揪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喃喃自语着,背部剧烈地起起伏伏。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得这么惨烈。 也好,算是因祸得福了吧。吃一堑长一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沾赌。 正劝着石林,一个彪形大汉突然朝我走来,揪着我后背的衣服,像抓小鸡一样把我抓了起来,往肩上一扛,头也不回的朝赌石厂的后门走去。 另一个大汉朝着石林猛踹了一脚,又抓住他的衣领,不知道跟他嘀咕了几句什么,松开他后也跟上了我们。 我不断地捶打着那人的后背,咆哮着要他放我下来,把这辈子最难听的骂人话全部抖搂了出来。 可他们对我的反抗无动于衷,似乎肩上扛着一麻袋大白菜。 而石林对于我的呼救也无动于衷,他像雕塑一般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5 直到那大汉一掌推开了赌石厂厚重的大铁后门,石林才慢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往前挪了两小步,扯着嗓子冲着我喊:“媳妇,委屈你了啊,你等我,我回去筹钱赎你出来,你等我啊……” 我突然明白了,现在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的,不然他那么高姿态的一个人,怎么会咒骂自己“不是人”。 带钱给他,不过是骗我到这儿的借口。恐怕他欠的钱不是三五十万就能还清的吧。所以,他才拿我这个大活人,抵了他的赌债。 事到如今,他还假惺惺地说要赎我。既然要筹钱赎我,为什么刚刚他自己不去找朋友借,找父母要? 那几句苍白无力的呼喊,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罢了。 那帮人要带我去干什么,不用想也能猜得到,美女荷~官、按~摩女郎、伴~游公关。 说不定,我的照片还会被印成小卡片,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宾馆的门缝里,想想都讽刺。 6 离开赌石厂后,那两个壮汉带我去了他们老巢,见到了一位名叫坡哈的人。 坡哈穿着弹力螺纹背心,半边胳膊上刺着一只大黑蜘蛛,发际线后移的厉害,眉毛稀少,眼角也垂了下来,整个嘴唇比猪血还要乌。 他跷着二郎腿,靠在红木雕花的椅上,右手盘弄着一个玉石把件。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后,站起身,懒懒散散地走到我身边。 我身高167,尽管坡哈看上去比我矮几分,可他浑身散发出的江湖大哥狠毒辛辣的味道,依旧让我不寒而栗。 坡哈玩弄着他的玉石把件,围着我慢慢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那感觉像是在集市上挑一头牲口。 他上下打量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在我屁股上猛拍了一把。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一弹,不禁眉头紧蹙,嫌恶地将目光转了一侧,又用手掸了掸裤子,想把他那些龌龊的气味都打散。 我的反应似乎惹坡哈不高兴了,他转到我面前,伸出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腮帮子,掰正我的脸颊,逼着我看向他。 随后又狠狠地一甩手,将我扇倒在地上。这一摔让我更加清醒。 这帮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花架子,我恐怕已经被石林送进了实实在在的地狱魔窟。 坡哈歪着头俯视着我,又用他手里的玉石把件,搓了搓胡子拉碴的下巴,好像是在思考如何处置我。 他散发出来的气场,让我有些害怕,甚至我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我胆怯地把目光转向了地面,想逃跑的念头空前强烈。 可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放了我? 第3章 石林拿我抵债,应该是不知道我爸妈给我留了那么多的钱。如果我告诉石林箱子的夹层里有张200多万的卡,叫他来给我送卡,再打个电话问朋友借点,等钱凑够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不管他们准备让我去干什么,都是为了挣钱。既然是挣钱就需要周期,不如直接把现金砸在他面前来的痛快干脆。 7 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把头发往耳朵后面挽了一挽,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底气十足。 “喂,那个谁?你是老大吗?”我试探性地冲着坡哈喊了一句。 他没理会我,自顾自地解锁了手机,上下翻着通讯录,看样子是准备给谁打电话。 “嗨,大哥。” 我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按了下锁屏键,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大佬就是大佬,眼中射出的飒飒寒光,足以让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冰。 我清了下嗓子,活动了下脖子,故作镇定对坡哈说:“我宾馆的箱子里有张卡,里面钱不少,但是我老公不知道,因为那是我的私房钱,数目比他欠你们的还多点。你们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卡送过来,或者派个人跟我去宾馆取一趟。” 坡哈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和扛我过来的壮硕男人交换了下眼色,凑近了我几步问:“哦?多少钱?” “200多万!”我以为这个数字足够震慑,没想到他们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两个诡异的笑声,引得周围的几个马仔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让我心里发毛,我有些恼怒地说:“你们笑什么?不信你们给我老公打电话,我告诉他银行卡在哪里!要是他找到卡了,就说明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让他给我送来就好了啊!” 我的极力辩解,换来了他们对我更大的嘲笑。 扛我过来的那个男人歪着脑袋,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在空中甩了甩之后,再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将那张纸径直贴到我的眼前…… 第2章 逃出缅北(2) 这是石林的字迹! “本人石林,因个人原因,现自愿将我合法妻子赵思齐交予你方,任由你们处置。” 我握紧拳头、咬紧牙关,颤抖着看完了石林亲手写下的内容。难怪那帮人听说我让石林送银行卡过来,会笑得如此嘲讽。 一个被丈夫随意卖掉的女人所说的话,在他们看来又有几分可信呢? 如果我手里真有这么钱,石林又何至于挨那么一顿打,还要把我卖掉呢? 在他们看来,我不过是在为自己的逃跑制造机会罢了。 虽然,这一路走来,我已经预知到了我的命运,可我始终幼稚地对石林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他真的会筹钱来赎我。 可当我亲眼看到他的字迹时,我明白了,石林不值得我期待,也不值得我信任。 因为当他写下这些文字时,他就已经决定要彻底抛弃我了。 从前我事事尊重他的决定、听从他的安排,几乎从没对他说半个“不”字,哪怕我觉得他的安排欠妥,也只是温柔的提醒一下,再暗自叹一口气,便随他去了。 没想到,我对他的纵容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这简直是我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瞬间,愤怒的情绪挤走了我心中的伤心和失落,甚至是胆怯、害怕。 周围人嘲笑我的声音在我耳中被无限倍地放大,他们笑得越嚣张,我越觉得怒不可遏。 突然间,我挣脱了按住我的那双手,发狂似的朝门口冲了过去。 2 还没跑几步,我就被坡哈的手下一把薅了回来。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按在了地上,我的脑袋在接地的那一刻发出了“哐”的一声闷响。 顿时,眼前飞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看好了,我去打个电话。”头顶上方传了坡哈冷冷的语气。 坡哈的手下又加大手劲摁住我的脑袋,手指着我的鼻尖,厉声呵斥道:“老实点。” 他摁着我,就像摁着一只将死的小蚂蚁。 我老老实实地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曾乱转一下,意图告诉他们,我学乖了。 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我像是一潭死水,连点浪花都不敢翻,可我的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着。 要想回国,我就得先摆脱他们的控制,我得跑出去,一路跑到领事馆,应该就安全了。 可我并不认识去领事馆的路,要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怕是更容易被抓回去。 如果没有办法跑到领事馆,让我碰到国内的旅行团也可以啊,都是同胞,应该会互相帮助吧。 对,就这样,我得好好认认路,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景点,再借口上厕所,事情或许就有转机了。 坡哈打完了电话,往屋里招了下手,按住我脑袋的小弟立刻钳住我的肩膀,一把把我拽起来,又叫来了另一个小弟。 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门外走去。 3 “快走快走,出了门,说不定我就有机会了。”我的双腿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手心冒出了密集的汗。 门外安静得可怕,除了几声犬吠,便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我佯装无精打采地微垂着头,眼珠却不停地四处瞄着。 第4章 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像急促的锣鼓点一样。 我咬紧牙关,用鼻子缓缓地、深深地呼吸着,生怕他们听见我心跳加速的声音。我拼命掩饰着自己得慌张,努力让这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内比都不大,我和石林在内比都呆了将近一个星期,大大小小的街也走了不少,可对这里却异常陌生,我应该从来不曾闲逛到这里过。 那这里会是哪里?面前的这条小路又通向何处? 坡哈穿着弹力背心,挺着小胸肌,走在我前面,在一个小巷口站定,目光看向右边岔路的位置。 不一会儿,从右边岔路口开过来了一辆银色的小面包车。车漆的颜色有些斑驳,车身上划痕不少,后尾灯也磕破了,上面粘着横七竖八的胶布。看样子,这车应该有些年头了。 关键是全车的玻璃上都贴着不透光的黑色膜,让我联想到那些做地下买卖的人,徒增了许多恐怖的气息。 坡哈走到车跟前,熟练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又摇下了车玻璃,一只手肘耷拉在车窗框上,冲我们绕了绕手。 架着我的两个人迅速领会到了坡哈的意思,拎着我走的更快了。 眼看就要上车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灵机一动,突然往下一坠,垂着脑袋,表情痛苦地说:“哎呀,不行了,能不能让我先上个厕所啊!” 可无论我如何地故作痛苦,架着我的两个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把我架的更高些。 我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他们提到车前,不由分说的被塞进了车里。 还没来得及开口跟坡哈说我想上厕所,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口鼻。 随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4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整个脑袋晕乎乎的,想活动下身体,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仔细回想一下,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却只有被坡哈那帮人塞进面包车这一幕了。 看样子,我已经被坡哈转手了。 一周之内,我被石林抵给了坡哈,又被坡哈卖到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如同待宰的羔羊无计可施,只能在心里无奈地自嘲着:“赵思齐,你可真够值钱的。” 我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抬眼环视了下周围。 屋里光线很暗,左手边墙体上方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开得很高,玻璃上贴着彩色的磨砂贴纸,窗框上钉着细密的防盗网,勉强能透进来一点点亮。 借着这点光线,我仔细地观察了下屋里的情况。房间面积不大,什么家具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屋顶正中央好像垂下来一根电线,底部悬着一颗灯泡。 我挣扎着站起来,尽管手脚上缠绕的麻绳限制了我的活动自由,但我依旧想尝试着跳到门口去找电灯开关,光亮总是可以给人带来希望的。 可我在门附近找来找去都没找到。 贴着门缝往外看,无奈门缝太小,什么都看不到。我倚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只能听到一些浑浊不清的响声,说不上来是些什么声。 我张了张嘴,咽了下口水,太长时间水米未进,使得我每做一次吞咽的动作,喉咙便像撕裂般的疼。 我清了下嗓子,试探性地喊了句:“有人吗?” 然后快速地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门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又咽了下口水,加大音量喊:“有人吗?” 再听,还是没有人回应我。 这时,窗外飘来了几声故作享受的呻~吟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委屈的哭喊。 那些声音不大,却像钢针一针针扎进我身体里一般,刺的我浑身发毛。 或许,我被带到了那种地方。 5 门外,带着哭腔的呻~吟声越来越清晰,惊的我慌张地跳离门口,在屋子的角落里蜷缩了下来。 那些不堪的画面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脑补的情节让我喘不上气,我不禁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些。 如果活下去的代价,是让我用肉~体做交易,倒不如现在就在这房间里咬舌自尽好了,至少还能保个清白的全尸。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用上下牙咬住舌头,紧闭着双眼,用力地咬了下去。 剧痛袭来的一瞬间,我看见了石林的脸,一张洋洋得意的脸。那张脸巴不得我赶紧从世界上消失。 不,我不能死! 只有活着,我才能回国找石林算账。只有活着,我才能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今天他让我蒙受的这些屈辱,我要一点点的,慢慢还给他。 血腥味在我口中弥漫开。我猛嗦了一下舌头,又用力将口水吐到地上。 石林!我用残留的力气磨着牙,将这两个字一笔一画地嚼得粉碎。 仇恨和不甘,让我的身体瞬间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让我坚韧、让我无畏。 我攒足了力气,再一次跳到门口,正准备透过门缝大声呼喊时,门外传来了踢踢拉拉的脚步声。 太好了,一定是有人经过这里,不管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至少我得弄清楚我现在的情况。 “有人吗?来人啊!” 我急切地朝门外大声喊了起来…… 第3章 逃出缅北(3) 1 第5章 脚步声在我门口停了下来,我稍稍往门侧跳了几步。 一阵金属碰撞声响过之后,门开了。 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 我眯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大花衬衣、踢拉着人字拖的壮硕男人,推搡着一位头发凌乱的纤瘦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孩穿着丝质的吊带长裙,脖子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深深浅浅类似烫伤的痕迹。 看着眼前的女孩,我呆住了,竟忘了自己朝门外呼喊的目的。 那女孩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嘤嘤地抽泣着。 我朝她喂了几声之后,她才慢慢把脸从双膝间抬了起来。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睛红红的,嘴角还残留了一抹血迹,眉眼间全是问号。 我朝她挪近了些说:“嗨,那个......我叫赵思齐,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瞥了我一眼,没有开口,再一次把头埋在了膝盖之间。 我又朝她凑近了些,说:“我被人装上了面包车,然后就失去知觉了,醒了就在这里了。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看你也怪可怜的,我们一起逃出去怎么样?” 话说到这,她才了正眼看了我一下,哽咽着摇摇头说:“出不去的,到了这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真的吗?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是像我这样被绑来的吗?难道就没有人想过要跑吗?” 我把我的疑问一股脑地倒给了被丢进来的女孩,迫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跑?哼。” 那女孩短短两个字的回答,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和无力,也让我刚刚升起的幻想,再次被现实碾得粉碎。 2 那女孩真名叫施晓露,花名美诗诗。 她说这个店是做皮~肉生意的,这一条街都是做这个生意,所以根本没人能跑得掉。 就算跑出了自家店,说不定会被别家店抓住,到时候不是送回原来的店毒打一顿,就是被别的店当最低等的姑娘用。 这家店的老板叫莎莉,莎莉姐心高气傲,一心想做大店面,可会所的生意在这条街只能算是中等。 为了生意,她什么客人都接,就算客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她也要自家的姑娘忍着。只要客人不满意,姑娘们就要在小黑屋里关三天,反省好了再伺候回得罪过的那个客户。 “我刚刚被客人投诉了,莎莉姐就把我关进来了。可是,你看我身上的伤,都是刚刚那个客人弄的,他真的太bt了,我真的太疼了......” 美诗诗小声抽泣着,再一次蜷缩紧了身子,把脸埋进膝盖中间。 “美诗诗,别怕,总有一天我们能自由的。”我嘴上安慰着美诗诗,心里却在为自己的明天担忧。 我只是不明白,莎莉自己也是个女的,她怎么狠得下心做这种生意? “啪”。 房间的灯突然亮了,随后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击地的声音,打断我和美诗诗的交谈。 我们两个齐齐地往门口看去。 门开了,走进来了一男一女。 “莎莉姐......”美诗诗像只受过惊吓的小猫,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也紧跟着挣扎着站了起来。 看美诗诗的反应,眼前这个叫莎莉的女人应该就是这里的老大。 她身穿玫红色的包臀连衣裙,烫着一头大波浪,酒红色的发色和玫红色的口红,让她的脸色看上去白的有些不健康。 尽管她全身都是高饱和度的色彩,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沉闷得很。 莎莉站在门口,高高地抬起下巴,傲慢地打了一下响指,她身边的小弟立刻从腰后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小刀,直直地朝我走来。 我本能往后退,可我脚被绑住了,稍微一挪动便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3 那男人一只手拿着小刀,一只手把我翻过来。 我以为他要给我做什么特殊的记号,拼命地挣扎着、扭动着,想尽量离他远一些。 挣扎间突然觉得手腕一松,跟着脚也松开了。 原来,他是来帮我割绳子的。 呼,虚惊一场。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活动下僵硬的手腕,扶着墙站了起来,朝他小声说了声:“谢谢。” 莎莉抱着双臂,眼睛在我身上来回地扫:“长得还可以,就是瘦了点。带她去洗个澡,吃饱饭,再带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出去了。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想必也是个行事果断的人。 我被那男人拉扯着将要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美诗诗一眼,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了。她看着我,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可能,她已经预见到了我结局。下一个遭到客人投诉,再被丢到小黑屋饿三天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4 那男人揪着我的胳膊推我进了浴室,自己也跟着踏了一只脚进来,伸手指了指浴室墙上的挂钩上挂着的一个塑料袋,对我说:“你用那个。给你十分钟时间,洗干净点。” 随后便碰上了门,留我一个人在浴室里。 浴室不大,一眼就扫完了,没有窗户,想跑都没路。墙上钉着一排挂钩,依次数过去,竟然有12条毛巾,看来在这里上班的人还真不少。 花洒的开关是传统的圆形水阀,我足足拧了有三圈,才出来一细条热水。 第6章 又拧了两圈,水量一下子变大了,热气迅速在整个浴室弥漫开来。 攥着肥皂站在花洒底下,我慢慢地搓着这些天积攒的泥垢,心里不禁想起莎莉说的话和美诗诗看我的眼神。 一不留神,肥皂从手中滑掉了。我弯腰去捡肥皂,再站直身体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伸手去摸索花洒架,想有个支撑,可打着赤脚踩在瓷砖上的我又差点滑一跤。 热水还在哗哗地流,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浓厚,闷的我很不舒服。 稍微稳定了几秒钟之后,我快速地冲干净身上的肥皂泡,又迅速拧关了水龙头,扶着墙喘了半天气,才开始擦干身上的水。 5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催我快点出去。 我本能的应了一声,加快手上的动作。 弯腰再站直依旧会天旋地转。饥饿加缺氧,让本身就有低血糖的我,更加虚弱了。 我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样迷迷糊糊的,一会怎么应付莎莉姐啊。 扶着墙走到门边,从小凳子上拿起衣服,一只脚刚伸进裤腿,突然一阵眩晕。条件反射地单脚跳了几下,还好没有摔倒。 冷静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另一只脚,还没伸进裤腿,只觉得眼前一黑,顺着一股力量倒下去了。 浴室没有窗户,排风扇也没有打开,水蒸气散不出去,在浴室里越堆越浓厚。 我挣扎着想起来,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笃笃笃…… 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听到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听到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继而感觉到有人推了推我。 我像被梦魇了一样,周围的一切听着真切,身体却动弹不了,只能任由她来摆布…… 第4章 逃出缅北(4) 1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大床上,一条粉色碎花的床单胡乱地盖在我身上。 赶紧从床上了坐了起来,我拽起床单裹住自己。在床上四处翻了翻,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手腕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头懵懵的,胯骨隐隐作痛,胃也饿得难受。 当务之急是找件衣服穿。 我注意到房间的角落有一个两开门的小衣柜,便探脚下床,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门,只见里面挂着几件颜色俗气至极的吊带裙。 我左翻右翻,最后下定决心取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裙下来。正犹豫着要穿上时,房间门被什么人推开了。 我连忙用双手捂住胸口,整个人惊弓之鸟般看着进来的人,祈祷着千万别是什么陌生男人。 还好是美诗诗,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啊,那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美诗诗说。 “等等……” 我伸手扯住了美诗诗,遮住身体的床单随着我的动作,不小心滑了下来。 美诗诗看见我这狼狈样,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从床脚提起来一个塑料袋:“你的衣服,都在这儿,快穿上吧。” “我就这么光~溜~溜的被抬进来的吗?”我问。 “我也不知道。水哥把我放出来后,我回到房间时,你就已经在我床上躺着了,身上盖着床单。估计是用床单包着抬进来的吧。” 美诗诗说着话,朝我努了努嘴巴,示意我赶紧穿上衣服,她去厨房帮我找吃的。 还说莎莉姐跟她交代了,只要我一醒,就立刻通知她。 2 “美诗诗,你等等,我有点事想问你。” 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我拉着美诗诗的手在床边坐下。 “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吗?莎莉跟你交代了点什么?她有没有说我醒了就得去接待客人了?你们这最红的姐姐是谁啊?她咋红的?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我朝美诗诗甩出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我心中的疑问,被美诗诗一个个地慢慢解开。 可当她说起店里哪个姐妹最红时,她低着头苦涩地笑了笑,说我真特别。她看见客人就想躲,而我刚来就想当最抢手的姐妹。 我当然不想当最抢手的姐妹。准确地说,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和她们当姐妹。 可既然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就得明白这里的生存法则。 “我们店里看上去人来人往的,但其实生意一般。别的店里不接的客人,莎莉姐都接,她觉得这样可以把别家的客源都引到我们家来。 所以,我们店客人质量越来越差,bt越来越多。 上个月有个小姐妹受不了,逃跑了,被拉哥抓了回来,莎莉姐把她送去了赌~场,那里比这儿更难熬......” 说着说着,美诗诗垂下了头,手指搅着衣摆,声音充满了无奈。 我握住美诗诗的手,言辞恳切地对她说:“莎莉很想要店里生意好,赚多多的钱,对不对?我想到一个办法,说不定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真的吗?什么办法?快说给我听听!”美诗诗反手握着我,眼中掠过了些许惊喜的光芒。 3 我记得有一次,跟着石林陪客户去ktv应酬时,碰巧看到ktv大堂正在办才艺大赛。 虽然参加才艺大赛的都是ktv的小姐,可她们那天个个装扮的跟小仙女似的,斗茶艺、弹古筝,还有秀毛笔字的。 第7章 先不说古筝弹的怎么样,毛笔字写的怎么样,单单是汉服一穿,古风架势一端,看上去比起那些穿着暴露、搔首弄姿的女孩子们不知道要高多少个等级。 如果让这家店的姐妹们也这么收拾一番,做点宣传,再提高点参与门槛,一定可以屏蔽掉不少低端客户,那么,剩下的中高端客户绝对是有点钱可以洒的。 这样一来,店里钱赚得多了,姐妹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关键是我在这里就不会是一个靠出卖肉~体为生的小角色了。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了美诗诗,她一听就激动的不得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拽着我的手要立刻去找莎莉。 我拖着她的手,摇了摇她的胳膊说:“不急。要不先帮我弄点吃的吧,万一我们的计策没成,反倒惹恼了莎莉,估计我又要被关小黑屋了。” “对对对对......” 美诗诗听懂了我的意思,连连称是,然后还难得雀跃地朝我说了一声遵命,一蹦一跳地出了房间。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我不由觉得心酸。 同时心里也在担忧地打鼓。 我可不像美诗诗这么乐观,因为我实在不确定莎莉是否会采纳我的建议。 即便是她采纳了,说实话,在这种蛮荒之地,我也不敢保证效果。 可如果不试着拖延一下时间,我还能怎么办呢? 总要死马当活马医,试着搏一搏,说不定万一能成呢? 4 美诗诗回来时,拿来了两块南饼,还端了杯热水给我。 她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时不时摸摸我的后背,帮我顺一顺。 那感觉让我觉得好温暖,妈妈也曾经这么抚摸过我。 想到这里,泪水不禁充盈了眼眶。 我睁大双眼,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想藏起这些脆弱的坏情绪,可眼泪还是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美诗诗默默地抽了两张纸塞到我手里,安慰我说:“一切都会好的,如果可以从这里出去,我们一定都会幸福的。” 我吸了一下鼻子,把擦过眼泪的纸攥在手心里,攥得紧紧的。 我暗暗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流眼泪,这里容不得我伤感。 如果有一天我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如果美诗诗愿意,我一定要带她一起走。 要不是生活所迫或是受人蒙骗,应该没有女孩愿意沦落至此吧? 三下五除二吃完南饼,再灌进一大杯热水,元气顿时恢复了不少。 我站起来拍了拍掉在大腿上的饼渣,对美诗诗说:“走吧,带我去见莎莉,成不成的就看造化了。” 美诗诗用力地点点头,挽着我的胳膊出了房间。 还没走到前厅,我们就听到了莎莉河东狮吼的声音。 我心里不禁一怵。莎莉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跟她讲我的想法,会不会不合时宜? 5 我忐忑地看了美诗诗一眼,美诗诗略显难堪地撇撇嘴说:“估计是哪个姐妹又得罪客人了。正好,你跟莎莉姐说说你的好办法。她开心了,姐妹们也都好过了。” “嗯,我试试看吧。”我用力地抿了抿嘴唇。 为了我自己,为了美诗诗和其他女孩子们,我也得尽力试试。 当美诗诗挽着我出现在莎莉面前时,莎莉立刻停止了咆哮,目光一下子聚焦在我脸上。 她伸出右手捏住我的下巴,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我:“呀,不错啊,现在看上去比之前好看多了。” 我被莎莉盯得有些不自然,微微扭头躲开了她的手,又瞥了一眼美诗诗,才鼓起勇气挺直腰杆,抬起下巴对莎莉说:“莎莉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咱们可以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聊?你想跟我聊什么?你个新人有什么资本跟我聊?我告诉你,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莎莉收回了手,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刚见到我的那份惊喜,也慢慢地从眼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份她独有的嚣张跋扈的凌厉。 不容我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她响指一打,已经招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男子。 原本我并没怎么正眼看这个年轻男子,只是觉得美诗诗挽着我胳膊的手,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突然就是一僵。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男人,就是把美诗诗丢进小黑屋的人。 6 这男人出现准没什么好事。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四面八方奔袭着,涌上我的心头。 “阿水,她的价格先跟美诗诗一样。如果今天晚上有合适的客人,就给新来的妹妹安排上。最好找个规矩点的老客户,别把我们新来的妹妹吓到了。——对了,你叫什么?算了,还是我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吧,就叫......” 还没等她想出我的名字,我已经赶紧接上了她的话。 “莎莉姐,我叫赵思齐。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了,自然一切都会听你的。你想赚钱,我也不想受苦。关于赚钱的事,我正好有点想法想跟你说说,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眼巴巴地望着莎莉,期待她能够给我一次机会。 谁料,莎莉根本连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抬手自恋地欣赏着自己新染的艳红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讥笑出声。 “每一个刚到这里的妹妹,都觉得自己从前的那点经历,非常了不得。你呀,有话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第8章 你只需要记得一点,能帮我赚钱的妹妹,我自然不会舍得让她受苦。走吧,姐带你见见世面。” 说完,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重重点了一下我的鼻尖,然后一只手狠狠地勾住我的肩头,完全不容拒绝地,就那么强行搂着我,出了店门…… 第5章 逃出缅北(5) 1 一路上,莎莉看上去满脸堆笑,五根手指却像蚂蟥一样牢牢地扣在我肩膀上。 她洗脑似的跟我炫耀着她的光辉历史,脸上飞扬着得意的神采。 她说,以前有位大哥中意她,把她从夜来香手底下带了出来。没想到后来大哥出事了,她没了依靠,这才自立门户,又端起了这碗饭。 走着走着,莎莉突然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招牌,又快步地走开了。 顺着莎莉的目光,我注意到这家门口做着欧式罗马柱的造型,照片金灿灿的店叫“夜来香”,也瞬间明白了莎莉跟我说的那些往事的意义。 她无非是想告诉我,进了这行,就一辈子也别想摆脱它。 长久的沉默后,莎莉的语气突然间严肃了起来:“新来的,夜来香也来了新人,我把你推出去,你可一定要给我长脸啊。” 我赶紧抓住机会说:“莎莉姐,看样子夜来香生意不差啊。我有好办法,说不定咱们能把她比下去,但我也有我的要求。” “哦?”莎莉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 2 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时机,于是再一次向莎莉提起了我的想法。 莎莉听着听着,突然间松开了扣在我肩上的手,转而挽住我的胳膊,快步走回店里,直接带我去了她的房间。 美诗诗一看我们回来了,赶紧跟着我们上了楼,却被莎莉无情地挡在了房门外。 门“哐”地一声关上了,莎莉抱着双臂,跷着二郎腿,抿着双唇,朝我挑了一下眉毛,示意我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前端三分之一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莎莉姐,我不知道你是花多少钱买的我,但我想告诉你,你买得值。”在没有人帮腔的情况下,我也只好自己给自己贴金了。 莎莉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不点头也不反驳,心里估计在想:演,接着演! “我是在国内经营一家ktv的,生意不错。如果不是老公好赌,我也不至于落到你的手里。”说到这里,我语气稍作停顿,而莎莉却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刚刚我看了夜来香的门面,好像生意还不错的样子。所以我就想,我可以把我店里的一些成功经验嫁接到你店里,帮你把生意做得更大。 我猜你缺的应该不是一个区区新人小姐妹,而是一个得力的合作伙伴吧?” 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原以为莎莉会多少有些兴致,没想到她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伙伴?看你长的瘦瘦的,口气倒是不小。” 说着这话时,她晃荡着二郎腿,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在左臂上敲着。 3 我平时喜欢看一些tvb探案剧,对一些标志性小动作特别敏感。 莎莉敲击着手指,说明她正在思考;而她晃荡着二郎腿,则表示她对我说的话抱有几分怀疑。 确实,我根本没有经营过ktv,那场才艺大赛也不是我办的。 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在策划公司上班的时候,大型活动不知道组织过多少场。 莎莉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赶我走,说明她对我的话多少还是有一点兴趣的。 如今,我已经说完我该说的台词,余下的,是成是败,就只能看天意了。 我佯装镇定地坐在莎莉对面,背挺得直直的,努力保持着微笑,目光坚定地看向她,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暗示着,她会同意、她会同意、她会同意…… 空气凝固了几分钟后,莎莉终于开口了。 她抬起手,用力地向后撩动了一下散落在肩上的头发,说:“错,夜来香的生意确实是这条街最好的,但我这里也不差。 我这儿有几个熟客,很有来头,她们盯着我这几个熟客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明里暗里杠过几次。后来大家干脆挑明了,半年内,谁家的姐妹卖出这条街的最高价,谁就算赢。” “赢了能怎么样呢?”我实在是不懂这里的门道,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莎莉妩媚的眼波转了360度还拐了个弯,微微牵动一下嘴角,再一次抬起手温柔的将发梢缠绕在指尖,慢悠悠地说:“赢了,整个果敢的权贵就都在我这儿了,你说我能怎么样了?” 说完这话,她的嘴角露出了阴狠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有些瘆人。 4 机不可失。 我趁热打铁赶紧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你就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不敢说我能彻底帮你扳倒夜来香,但我有办法挫挫她的锐气!” “我要赢!我要赢!就是她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生意上还处处压我一头!只要跟她有关的事,我都要争个赢!” 莎莉突然间整个人变得特别激动。 我隐约感觉到,她和夜来香的关系,绝对不止竞争对手那么简单。 人的情绪一旦被仇恨和愤怒所操控,就很难迅速冷静下来细细思考。 第9章 而我,正好可以利用她和夜来香的纠葛,还有她情绪濒临失控的状态,谈一谈自己的条件。 于是,我跟莎莉说,这一个月我不接客,专心制定对付夜来香的计划。 计划的雏形已经有了,她只需要充分地信任我,给我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就可以了。 当然,我也跟莎莉保证,我绝对不会乱跑,否则胳膊腿随便她卸。 “空口无凭,我录个音!” 莎莉打开了手机录音,听我把刚刚的话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在这个行当里滚打久了,稀泥也能摔打出个形状,更何况是个人。 莎莉浑身上下透着欢~场的味道,妩媚、精明、伪善、霸气、又带着点不服输的硬骨气。 我绘声绘色地把我看到过的才艺大赛的事,讲给了莎莉听。 起初,她并没有显现出很浓厚的兴趣,甚至质疑可行性。 但当我说现场有客人举牌竞价时,她的双眼开始放光。 她最关心的是,如果在店里办这场活动,姐妹们是不是真的可以卖个好价钱。 幸好,我之前就跟美诗诗打听过她们这里的行情,并且根据行价,估计了一个足以让莎莉心动的数字。 果然,报完价之后,莎莉眼睛一亮,激动地挽起我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说:“走,你跟我下楼,我带你跟姐妹们认识认识。” 5 下楼的时候,她问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办活动。 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下一秒就想要夜来香关门大吉。 我仔细观察了下莎莉的表情。 她说到夜来香时的神态,跟我想到石林的感觉差不多。 她们之间的过节,应该挺深的。 不然怎么一听说我有办法治一治夜来香,她就如此兴奋,当即就确定用我这么一个新人,来办这件大事? 之前,我听美诗诗说过,莎莉最近几个月疯狂地买新人,几乎一个月就要买一个过来。 类型还都不同,高矮胖瘦、圆脸的尖脸的方脸的什么样的都有。 当时我以为每月进新人是这里的规矩。 现在看来,莎莉很早就想在夜来香面前昂头当老大了。 莎莉求胜心很强,她和夜来香之间的往事,正是我借题发挥的好时机。 莎莉想要速战速决,而对我来说,则是周期越长越好。 没想到大学本科毕业,在策划公司工作了三年的我,居然沦落到要给这里的小姐妹排演才艺节目的地步。 倒不是看不起她们,而是感叹命运之无常。 我不禁想起了石林。 如果不是他好赌,我的人生不会有这么急的波折。 石林! 你等着,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不让你生不如死,我就不姓赵! 第6章 逃出缅北(6) 1 莎莉刚一步入前厅,歪在沙发上闲聊的五个小姐妹“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朝她喊了一声“莎莉姐”。 只有一个坐在单人座的沙发上,留着长卷发的小姐妹,像没骨头似的,敷衍地站起来了一下,又立刻坐了下去,懒洋洋地跟莎莉打了个招呼。 我猜想,这个懒散的女孩,如果不是店里生意最好的,就是生意最差、破罐子破摔的。 来不及细细猜测她的段位,莎莉已经扶着我的后背,把我介绍给大家了。 就在别的女孩子都对我的新鲜玩法表现出好奇之色的时候,我发现那个鼻孔朝天的女孩,狠狠白了我一眼,满脸不屑。 她以为她这样的挑衅能激怒我? 错。我反而就喜欢她这样的。 我甚至巴不得她能时不时在过程中出来捣点乱,这样能为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借口。 一切看起来还算顺利,莎莉甚至还安排了美诗诗当我的助手。但到了申请经费的时候,她立刻脸色就变了。 “事还没办好,要求倒是不少!你可以暂时不工作,但是美诗诗不行!至于钱嘛,要不自己挣,要不就让美诗诗挣!反正我要看到效果才会给你报销!” 莎莉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的意味深长,眼神中也透着玄机。 我当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就是要空手套白狼,不见兔子不撒鹰,坐看我瞎折腾。 反正左右,她都不会蒙受任何损失。 论玩心眼,我是要输她一大截了。 2 莎莉果然没有给我想要的任何一丝自由。 当我借口需要出去采买一些东西准备活动时,莎莉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径直上了楼。 这意思,就是不同意。 我只好失望地乖乖地抬脚回自己房间,劝慰自己来日方长。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男声。 只见一个半敞着纯黑色短袖衬衫、发型凌乱的中年男子,正拎着半瓶酒,歪歪倒倒地踏进了店。 他一只手随手搂过一个姐妹,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剩下的两颗衬衣扣子。 莎莉姐见状,马上停下上楼的动作,满脸堆笑地请客人上楼。 我忍住想吐的欲~望,轻手轻脚快速回到美诗诗的房间,手忙脚乱反锁上了房间门,背靠着门喘了好半天的气,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从在这里醒来的那刻起,我就脑补过很多类似的场面。 第10章 可当真的亲眼看到了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从里到外都泛着反胃和恶心。 不敢想象,那个被客人带上楼的小姐妹,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我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不然,她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我必须快速为自己争取到可以外出的机会。 只要出了这道门,才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3 “莎莉姐,如果想要一举击败夜来香,我们还是需要下点功夫。至少要统一服装主题,才有那种氛围感。还需要让大家有排练的时间。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最快一个月后就可以举办。” 我拿着自己花两个小时写出来的方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莎莉的脸色。 当说到时间节点时,她脸色明显的一黑,显然她觉得这个速度不够快。 我赶紧补了一句:“现在流行饥饿营销,每周关门两天,一方面可以让她们专心练习,另一方面也吊一吊客人胃口。” “什么?关门?胆子挺大啊,我看你是打算搞垮我,去投奔夜来香吧!算了,你也别弄这些了,马上接客,姐姐我立刻就有钱进账!” 她原本对这事是很感兴趣的,现在怎么突然翻脸起来了? 如果不是她自己想到了点什么,就是有人跟她说了些什么。 又或者是,我哪句话没说对,让她察觉到了异样? 莎莉突然变脸,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接话。 我吸了下鼻子,决定以退为进。 “莎莉姐,我已经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了,你是老板,当然最后你说了算。但也希望您能理解,我愿意为您做这些,只为了让您有大钱赚,也好让我自己在这里过得好一点。” 说完,我抬眼看了一眼莎莉,又急匆匆地收回了目光,斜斜地看向地面。 可即便这样,我仍旧能够感受到莎莉正一双眼犀利地、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不知道莎莉接下来会做怎样的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飘飘地哼笑了一声:“还挺有性格的,和我当时刚跟着夜来香时差不多,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可最后呢?还不是落得和旁人一样的下场?” 她面朝门口凝神站了一小会,又转头看向我说:“不如这样吧,我把美诗诗借给你,再给你一周时间。如果一周后她一个人能身价涨两倍,挣来两个人的钱,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4 一个人,挣来两个人的钱?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身价翻倍,成了店内最红的姐妹;要么,要做双倍的“工作”来补偿。 我不敢深想,只好祈祷这一周之内,我能有机会带着美诗诗离开这里。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了。 “姐,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周之后见成效。这段时间内,我可能需要带她出去买点衣服,做个造型之类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找人跟着我们。” 莎莉嗤笑着斜眼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可以是可以,但买东西花的钱,全从她工资里扣,你问她愿意不愿意先。” “还有,别以为除了店门,你就能耍歪脑筋了。就算你能跑出我这家店,跑出这条小街,但你绝对跑不出果敢!” 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美诗诗。 我的一切希望,都是仰仗着美诗诗的“背书”。花她的钱,拿她做赌注,万一失败了,我该怎么面对她? 她年纪小,性格又弱,对谁都一副不敢反抗的样子,当初被骗到这里,也是她继父使的坏。 她无依无靠的,从认识我那刻起,就傻乎乎地凡事都给了我百分百的支持,而我,却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 心事重重上了楼,看着美诗诗天真期待的眼神,我还是把莎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美诗诗。 一切全凭她自己做决定,我绝不勉强。 谁料,她居然没有一秒钟的犹豫,直接就给了我肯定的答复。 她甚至还孩子气地仰着笑脸对我说:“太好了,我可以一周不用‘工作’了!我的钱也可以看着拿去用,只要日子能好过点,我做什么都可以!” 望着她毫无心机的表情,我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算是把“宝”全压在我的身上了。就凭这一点,哪怕我以命相搏,也绝不能再让她重回地狱。 胜败,就在这一周了。 5 既然莎莉要先看到美诗诗的成效,那我就先从给她改头换面开始。 我打开了美诗诗的衣柜,一连展开了七八件衣服,只见不是吊带裙就是超短裙,没一件正常的。 许是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些嫌弃被美诗诗捕捉到了,她慌忙抱起那些衣服,一股脑地又塞回衣柜,语气慌乱地解释。 “我们在这儿都穿这些,莎莉姐每月都会批发一些来分给大家。” “我知道。”我有些抱歉地看着她,“莎莉只给了我们一周的时间,我们得马上行动起来。现在,我们就出去把你的造型改变一下,衣服头发都得弄一下。你头发不要这样卷,太成熟了。” “头发?”美诗诗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那不是要花很多钱?我以为只需要买点衣服就行。我还想留点钱去找妈妈呢。” 第11章 美诗诗的话说的我心中一紧,立刻想到了她的身世。 她曾经对我说过,往常周末放假回家,她妈妈总是会准备好午饭等她回来。可那次,她打开家门,发现妈妈不在,餐桌上也没有午餐。 不一会儿,继父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跪在地上好一顿痛哭,还说她妈妈跑跟别人跑了,怎么劝都不肯回。她继父声泪俱下的哀求着她,跟他一起把妈妈劝回来。 当时她什么都没多想,什么都没带,就跟着继父出了门。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到了这里。 如果生活一切如常,美诗诗刚满19的年纪,应该刚上大一吧。 可偏偏,继父利用了她对妈妈的爱、利用了她的单纯,毁了她的人生。 而我呢,如果生活一切如常,即便石林玉器厂的生意再不景气,单靠收我爸妈留下的房子租金过日子,我和石林也不至于喝西北风,我更不至于沦落至此。 可偏偏,石林欺骗了我对他的感情,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还妄图独吞我所有的家产。 够黑,够绝,够狠! 6 我在心里把祸害女人的臭男人们,咒骂了千万遍,又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你改头换面,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只要我们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往后,就有更多的自由去计划别的……很多别的……你懂我意思吗,诗诗?” 美诗诗似乎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 她终于含泪点了点头,伸手往衣柜最里面掏了掏,视若珍宝地掏出一个钱包,数了几张缅元叠了叠,紧紧地攥在了手心里,然后一言不发地拉着我一起下了楼。 刚走下楼梯,就远远看见,莎莉正在前厅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话。 那男人留着板寸,穿着军绿色的短袖t恤,t恤下摆塞在土黄色工装裤的裤腰里,腰间扎着一条棕色皮带,工装裤裤腿塞在大头靴里。 他面朝大门,背对楼梯间,逆光的光线显得他的后背十分宽阔。 他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我隐约感觉,他不是寻常的客人。 “站住!” 我的脚步刚往前又悄悄迈出了一小步,一个警惕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呵住了我们…… 第7章 逃出缅北(7) 1 莎莉警惕地喊住了我和美诗诗,那个背影也跟着莎莉的声音向我们看过来。 逆着光,我看清了他的轮廓。比他深陷的眼眶更突出的,是一条长长的疤痕。 疤痕从额头上斜着下来,切断了眉尾。 我从没见过这么长的疤痕,也没看过这么冷峻可怕的脸。 在看到我的瞬间,他眉头一抽,冰冷的视线顷刻笼罩了我的全身。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些恐惧,不敢再正视他的眼睛。 “拉哥,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新来的妹妹,思思。思思,快叫拉哥。”莎莉见我们之间气氛有些僵硬,便赶紧出来划船。 我赶忙收回目光,小声地叫了一声“拉哥”,那声音小到估计只有我自己能听见。 他干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我浑身上下紧绷的慌张。 我不由自主地挽紧了美诗诗,绕过刀疤男的身侧,径直走向莎莉姐,尽量用简短准确的语言,跟莎莉姐说清楚我们准备干什么。 莎莉勾了一下嘴角,手指绕着发尾,踩着小碎步,用肩膀拱了一下那男人,娇滴滴地说:“拉哥,我跟夜来香的过节能不能解,就看她了。恐怕我现在就得问你借人了。就借一周,包吃包住,还包姑娘,哈哈哈哈。” “包姑娘?” 拉哥戏谑般地轻笑了声。 “就你这儿乌烟瘴气的姑娘,你觉得我会感兴趣?如果不是大哥走之前托我照顾你,我连你这门都不想进。” 顿了顿,他又冷冰冰扫了我一眼:“你找我借人,是怕她跑吗?放心,交给我,我让她插翅都难逃。” 说最后一句话时,拉哥嘴角浮出的一抹邪笑,让我有些害怕,又有些忐忑。 我原本想着,盯人是个多无聊的活儿啊。就算莎莉找了人跟我们,那些小马仔十有八九会偷懒,那我这出去一趟,多少都能打听出点什么。 而如今,如果拉哥亲自出马,那只怕我的小算盘,肯定又打不响了。 这个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我闪了会儿神。 直到拉哥抬手在我鼻尖下打了个响指,我才反应过来。 一抬眼,我碰巧跟莎莉对上了眼神。 她正抱着双臂,抿着嘴冲着我笑。那意味深长的笑,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2 拉哥抬脚跨出了大门,站在门口猛跺了两脚,又掸了掸裤腿,继而把脸转向了我们。 阳光打在他脸上,显得那道疤更明显了。 他发动了门口那辆偏三轮摩托车,排气筒传来突突突突的声音。 “走吧。”莎莉用略微上扬的声调看好戏般地催促着我们。 美诗诗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我出了门,那怯怯的样子,好像生怕她一出门莎莉就把她拽回来一样。 她在换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和我说过,别看她们这里姑娘不少,但能自由出门的,却只有一个。 就是那个桀骜不驯,看我很不爽的小姐妹。 她叫水晶晶,是本地人,也是唯一一个自愿过来上班的人。每个月发了钱,她都寄回家,供弟弟上学。 第12章 莎莉对她很放心,一般出外单的活儿,都交给她。而其他人,因为是买来的,所以都不能随便离开店里,莎莉很怕她们跑。 我当时才明白,水晶晶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可一世了。 搞不好,莎莉对我横生出的怀疑,多少也跟她有些关系。 估计她看出来我跟美诗诗已经是一个阵营的队友了,如果这次活动办完,美诗诗上去了,那她就要从这最红的位置上下来了。 自然,她对我充满敌意。 3 因为平时很难得出门,刚一出店门,美诗诗敏捷得像个猴子一样,一下跳进了摩托车的侧斗里。 现在只剩下拉哥身后的座位了。 我下意识地拧了下眉头,脚像是沾了柏油,根本提不起来。 我不想坐在他后面,莫名的对他有些抵触和害怕。 拉哥很快就不耐烦了,连按了两下喇叭,又侧身拍了拍身后的座位,冷冷地命令我道:“你!新来的,坐我后面来!” 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后座就后座吧,虽然他脸上有那么长道疤,可又不是我砍的,我怕什么! 可尽管我坐上了后座,但因为不想拉着他的衣服,更不想跟他有什么肢体接触,只能反手撑着椅子的后背,借以保持平衡。 拉哥扭头斜了我一眼,鼻孔喷出一声粗气,半站起来,猛蹬一脚点火器,一扭油门,车子瞬间像脱缰的野马似地冲了出去。 起步时的惯性把我整个人带的差点仰翻过去,反撑的手掌有些支撑不住我的重心。 拉哥的偏三轮开的风驰电掣,好几次拐弯我差点被甩出去。我紧张到背上直冒冷汗,手心也汗湿了。 这是被坡哈迷晕了运到果敢之后,这次我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条街。 长巷两边的店面有大有小,无一例外的全部亮着红灯。女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倚在门框上,衣服跟统一的制服一样,几乎全是黑色。 黑色原本代表了神秘,然而此刻我只觉得那些黑,黑的压抑、黑的绝望,黑得像看不见底的深渊。 摩托车突然一个急刹,在路口停了下来。我的头狠狠地撞在了拉哥的后背上。 路口,红灯了! 4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想跳下摩托车,撒开腿就跑。 可理智告诉我,我的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拉哥吃油的车。 而且,即便我跑得飞快,身无分文的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我老实地坐在拉哥身后,劝自己再找更加稳妥的机会吧。 偏三轮在商场门口打了个转,扬起了半人高的尘土,旋即停了下来。 拉哥从摩托车上下来,拍了拍裤腿,手插在裤兜里,两条腿分开站的十分威武。 他朝我甩了一下头说:“这是果敢最大的商场。” 我抬头看了看招牌,内心不禁失笑。 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外墙贴着小块的白瓷砖,有些瓷砖已经剥落了。侧面竖着大大的招牌,白底红漆几个大字写着“新潮商场”。 这外观和规模跟小县城里的百货店差不了多少。 无所谓,我此行出来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打探下消息,再找找有没有脱身的机会,二是帮美诗诗换换着装风格。 太阳收起了刺眼的光芒,躲进了云里,气温瞬间降了几度,感觉没那么燥热了。 风吹来带着尘土的味道和丝丝凉意,大片阴影笼住了拉哥。 他脸上的疤没那么明显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就没有最初见他是那么可怕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不知怎的,突然蹦进了我的脑子里。 不知道这样浑身充满江湖气的大哥,是怎么看待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孩子的。不知道在他心里,有没有那么一刻,会对她们心生怜惜。如果有,那我是不是可以…… 不行!我命令自己赶紧醒过神来,并对自己刚刚那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感到后怕。 如果周围没人,我一定会给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点。 病急也不能乱投医,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能有几个好人? 5 美诗诗察觉到我有些走神,悄悄撞了我一下。 我赶紧回过神来,故作粗俗地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坐个摩托车,吃了一嘴的灰。走吧,进去吧。” 美诗诗大概觉得这样的我很好玩,于是也有样学样,学着我的样子也朝地上吐了口,噘着嘴附和了一声“就是”。 随后,任由我拉着进了商场。 商场内,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以及摆在每个收银台前的电话,我有些心痒痒。 一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货架上的衣服,一边暗自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能让我摸到电话,和外界取得联系。 突然,几句极度熟悉且亲切的中国话从身后的大喇叭里传来,激的我浑身上下毛孔都张开了。 “咱们团的朋友们注意了,我们给大家一个小时的时间逛一逛。一个小时后,请各位准时出现在门口的大巴边集合,迟到了我们就不等了,您就自己找车回内比都吧……” 是来自国内的旅游团! 只见导游扛着小旗子,一边喊,一边在货架中穿行,最后找到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那小旗帜稳稳当当地、笔直笔直地指向天花板,就像渔友手中的渔线,把我的心脏从胸腔钩出来,生生拽到了嗓子眼。 第13章 我真是恨不得立刻冲到导游身边去,如果他今天就能带我离开这里就好了。 实在不行,哪怕我能借用下他的手机,打个电话回国也行。 如果这些都有难度,我是不是可以想个办法,给他递张求助纸条呢? 我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想往导游身边靠,但又怕目的性太强,会被拉哥发现。 也许是莎莉的刻意交代,虽然我没敢和拉哥对视,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他对我时刻都在高度戒备着。 想来想去,如果要同时避开美诗诗和拉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美诗诗去试衣间,然后再找个借口让拉哥暂时离开这里一下下,这样我就可以跑去找导游了。 不管了,说干就干。 虽然这样做风险也极大,但机会转瞬即逝,我可不能等旅游团走了之后,再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我顺手抓了几件衣服给美诗诗,开始了我的行动…… 第8章 逃出缅北(8) 1 我挑了几件衣服给美诗诗,让她试衣间去试。 自己则佯装乖巧,坐在了试衣间门口的小板凳上。 悄悄瞥了一眼拉哥,只见他正一条胳膊搭在货架上,手里上下翻弄着打火机。 金属质地的火机盖时不时地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 我等不及了。 于是捂着嘴故意干咳了几声,撑着双腿站了起来,又指了指喉咙对他说:“拉哥,这附近有卖水的吗?我去买瓶水吧,嗓子好干啊。你要喝什么纯净水还是可乐?” 拉哥斜了我一眼,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不渴!” 言辞虽短,语气却不容反驳。 原本我以为,就算他不让我去,出于男人的礼貌,自己也应该去买吧?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跟导游搭个话,应该来得及。 可没想到,他竟然拒绝得这么干脆。心里那点希望的亮光,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无奈地叹一声不着痕迹的气,我又坐回了试衣间门口的矮凳上。 2 美诗诗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裙出来。 她的双手不自然地揪着裙摆,歪着头,斜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小声地问我好不好看。 虾粉色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俗气,反而衬得她的皮肤更白皙了。 可我还来不及细细点评,导游已经扛着小旗帜开始晃悠,大喇叭也又响了起来。 一个小时快到了,导游开始催大家了。 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就这么错过。 我真的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小朱的团友们,十分钟后集合了!小朱的团友们,十分钟后集合了……” 大喇叭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小旗帜的距离我也越来越近。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脸颊也有些发烫,只恨手边没有纸和笔能让我写个sos。 我只好敷衍了美诗诗几句,然后拉着她开始在货架中穿行,想离导游近一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眼看着就要接近目标了,我也顾不得拉哥是不是会发现我的意图了。 就算我向导游求助被拉哥发现了,大不了豁出去抱住导游的腿,好好闹上一番,再引来游客的围观。 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们一定会拍个视频发个朋友圈什么,那样我也算出名了。 现在信息传播得这么快,说不定这条视频就会被我的朋友们看到,到时候可能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这么想着,我拉着美诗诗决然朝导游旗的方向走去,脚步也不自觉的越走越快。 3 “思齐姐,你看,这个好美哦,一定很贵吧……” 美诗诗突然被一条纯白色的蕾丝连衣裙给吸引住了目光,拖着我的胳膊非要过去看看价钱。 一时间无法挣开,我只好任由她把我拉到白连衣裙的跟前。 大喇叭的声音越来越近,拉哥摆动打火机的“咔咔”声也越来越刺耳。 一声天堂,一声地狱。 两种声音交替着在我身后流动,焦躁得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像一只拱起身子随时准备扑向对手的奓毛猫。 美诗诗应该是真喜欢这条裙子的,却又被价格吓到了,提着裙子在镜子前比来比去,不舍得买,也不敢试。 我干脆一把把美诗诗推进了试衣间,自己准备趁机鼓足勇气往导游那边挪。 谁料,试衣间的门还没完全关上,我的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兴奋的招呼声:“拉哥!” 竟然是导游的声音! 他身上挂着刚刚一直给我希望、不断蛊惑勾~引着我的大喇叭,一路扛着小旗朝拉哥开心地跑了过来。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还好,我没有贸然扑到他面前向他求救,不然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这样冷汗直冒地后怕着,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我目瞪口呆地,眼睁睁地看着导游熟络地拍了一下拉哥的肩膀,又用手掌遮住嘴巴,跟拉哥说了几句悄悄话。 最后他干笑了几声,用拳头轻砸了一下拉哥的二头肌说:“嗨,这一批都是穷鬼,等我下批再找机会的,一定!” 4 然而,尽管如此,我的希望,也并没有就此彻底破灭。 第14章 我已经不再奢望有人可以带我走,此刻我只想有人可以帮我传个信儿回国。哪怕一句话都行。 既然导游这条路行不通,游客总可以吧? 旅游团马上就要集合了,肯定有人要上厕所,我去厕所应该有机会能碰到他们。 趁着美诗诗还没从试衣间出来,导游还在巴结拉哥的时候,我大大方方地走到拉哥跟前,跟他提出了我要上厕所的要求。 没想到,拉哥听完我的请求,依旧回给我冰冷的两个字:“忍着!” 导游听到我们的对话,估计八卦心起,就贱兮兮地问拉哥我是谁。 拉哥看都不看我一眼,极轻蔑地说:“莎莉店里的新人,不懂规矩。” 接着又横眉对导游说:“用不着你帮她揽活。” 导游一脸暧~昧地连连点头,嘴里反复保证:“懂、懂、我都懂……” 他的脸上瘦得只剩一层皮,皮肤黑的冒油,狡黠的笑容将皮褶子全部捏在了一起。 看着他那点头哈腰的样子和恬不知耻的笑,我一时怒火中烧,却又无从发泄。 前一秒我在他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希望,这一秒,我就有多失望。 不经意间,我竟死盯着他有好一会儿。 直到美诗诗抱着那条白连衣裙,噘着嘴、垂着头、脚步拖拖拉拉地朝我走来。 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衣服,随意粗鲁地塞到服务员的怀里,又强行拉过她的手说:“走,陪我上厕所去!” 我没看拉哥脸色,也没询问他是否同意,拽着美诗诗就走。 美诗诗大概是有些不安,不停地回头看拉哥,还不忘提醒我说:“你还没跟拉哥说呢!” “厕所都不让上,还当不当我们是人了?”我这话说得很大声,有些没事找事的意味在里面。 是的,旅行团马上就要离开了,我必须立刻有所动作。 5 一进厕所,我就彻底绝望了。 尽管这个女厕所只有两个蹲坑,可并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游客排长队上厕所的样子。 我前面只有两个人,看着都像是当地人,瘦瘦黑黑的,穿着彩色条纹长布裙,臂弯里搭着布袋子。 而我和美诗诗身后,也没人再来排队。 就在这两个人陆续进了厕所,而我正欲哭无泪之时,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大姐。 她穿着黑底红花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亮蓝色长丝巾,头顶上架着太阳镜,还戴着一对黄金耳环,目测有50岁上下。 看这位大姐的打扮,一看就是游客,还是很讲究的那种游客。 我的曙光忽然就到了。 就在厕所门打开的一瞬间,我快速把美诗诗从我身后拉到前面,又推了她一把,让她赶紧进去。 美诗诗一时没反应过来,奇怪地问我干什么。 我赶紧把头伸进厕所隔间里对她说:“那个大姐想插队,你赶紧的。” 美诗诗会意地吐了下舌头,迅速关上了厕所门。 刚转头想抓住机会跟大姐搭句话,另一扇厕所门也打开了。 大姐猛地拨了我一把,迈着细碎的小台步快速冲到我的前面去,嘴里大喊一声:“我着急走,我着急走,让我先。” 我见状,一个箭步跟着冲上前,把脚率先伸进隔间。 大姐不管不顾地甩上厕所门,门正正地打在我的脚背上。 我忍着钻心的疼痛,大方地对她说:“没事,你着急你先。” 大姐夹着大腿,原地蹦了半天,催着我赶紧把脚拿开,她好关门。 我嘴上虽然满口答应着,身子却深深弯下,小声对她说:“我是被拐~卖的,能不能借你电话用一下,我给国内的家人打个电话?” 6 谁料大姐根本懒得听我说话,满脸写着不耐烦,估计是真的着急了,竟不顾我还站在厕所门口,搂起裙子就蹲了下去。 隔壁传来了美诗诗冲水的声音,我着急地跟大姐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求她借我用一下电话。 可大姐依旧无动于衷,双手撑着下巴,把脸冷漠地扭向一边。 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赶紧俯身凑到大姐耳边,报了我的名字和我闺蜜钱笑的名字,以及钱笑公司的名称。 说完了,我又冲大姐抱了抱拳,这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跟美诗诗一起走出了厕所。 从厕所一出来,我就看到了拉哥。 他正在女厕所正对面站着,一只脚蹬着背后墙,一只手上依旧有节奏地甩着打火机盖。 看到他这副悠闲的样子,我胸口突然蹿上来一股火,忍不住对他一阵冷嘲热讽。 “你怎么不跟我进女厕所?万一我从厕所翻窗户跑了,你跟莎莉不就没法交代了吗?” 拉哥一脸鄙夷地冲我挑了一下眉,缓缓地放下踩在墙上的脚,一步一步走到我侧面的位置,突然手臂一勾,手肘一夹。 在我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他突然恶狠狠地,几乎要夹断我颈动脉似的,用强壮的手臂,死死地夹住了我的脖子。 瞬间,我呼吸不畅了,脑袋昏沉了,血液也凝固了。 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与烦恼,仿佛在这一刻,也全都休止了。 我,这是真的要死了吗? 第9章 逃出缅北(9) 1 第15章 拉哥的突然袭击,让我猝不及防。 就在我窒息到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时,他突然放松了胳膊,从背后猛地推了我一把,将我推了一个大大的踉跄。 美诗诗赶紧凑过来扶住我,眼神关切,却不敢言语。 我恶狠狠地瞪了拉哥一眼,把心中的愤怒、不满、厌恶悉数丢给了他。 但很显然,他根本懒得给我眼神,懒洋洋转过身去,只留我一个人像只被困的大马猴般,无效的龇牙咧嘴。 我最终还是陪美诗诗买了那条粉色的裙子,然后再一次不情不愿地坐上拉哥的摩托车,回到了店里。 除了水晶晶,几乎所有在前厅的姐妹都围着我们问东问西,说还是头一回见拉哥的摩托车上坐着女人呢。 我苦笑着搪塞了几句,便匆匆上楼,反锁上了房门。 迅速从本子上整整齐齐地撕下来一张纸,又把纸裁成了几小块,每一块都写上我的信息和我几个国内朋友的信息。 现在微信用得多了,竟然一时想不起朋友们的手机号了。 我只好尽量写全他们的公司地址和职位,或是小区名字、单元楼栋。 如果有机会再出门,再遇到国内的旅行团,说不定这些小纸条就能派上用场了。 我整整写了12张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包好,塞在了床板缝里。 楼下传来姐妹们的阵阵嬉笑声,仔细一听,全是打趣美诗诗的话。 她们都很欣喜看到一个全新的清纯的美诗诗。 突然,欢快的笑声突兀的戛然而止。 我心猛地一提,随后便听到一阵异乎寻常的混乱。 2 “呦呦呦,跑啊!哥哥就喜欢会跑的,啊哈哈哈!” 伴随着一句句yin邪的男人笑声,姐妹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似乎是在四处逃散了。 而最明显的一个声音,就是美诗诗。 她的尖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靠近这扇门。 听得出来,这个男的,不仅不受这里的任何一个姐妹欢迎,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他更是把糟蹋的目标,盯紧了美诗诗。 美诗诗逃亡的目标,就是我所在的这个房间。 隔着门板,我甚至已经可以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追她的,根本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恶魔! 我紧张得手足无措。 虽然明知道如果我开门,我也很可能会引火烧身,难逃一劫,但此时此地,我又怎么可能不开门? 美诗诗那么信任我,那么单纯,我怎么能自私地为了自保而辜负她? 那我岂不是成了网上人人喊打的刘姓日本女留学生了吗? 这么想着,我一闭眼,一咬牙,心一横,屏住呼吸,手牢牢抓住门把手,猛地向内拉开了门。 美诗诗慌里慌张一跨进门,我就赶紧用整个身体试图压住门。 然而,力量太过悬殊。我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严实,那男人就已经撞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撞门的力气实在太大,门板“哐”的一下砸在我脸上,又“嘭”的一声反弹了回去。 我的鼻腔瞬间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酸胀温热,紧接着,便是一股浓浓的,流进我嘴巴里的血腥味。 我这边还在自顾不暇,头晕目眩,男人已经目标精准地扑向了美诗诗。 那一幕之凶狠,彻底吓呆了我。 我赶紧四处看了看,却发现房间里一件可以用来攻击男人的东西都没有。 莎莉姐为了防止这些女孩伤害自己的身体,或者暴力反抗,连一点坚硬尖锐的物品,都不准放在房间里。 此刻,我们真的只能任由那个男人,为所欲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美诗诗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给我指了条明路:“快,快去叫莎莉姐,快去!” 3 我如梦初醒,方才明白,这个客人,应该也不是莎莉欢迎的类型。 既然如此,我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刚要冲出房门去向外求救,男人却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然放开美诗诗,转身改变目标,朝我扑了过来。 他像是这时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我。 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眼眶深陷,面容黑瘦,两个腮帮子狠狠地凹了进去,眉毛淡且杂乱,嘴唇上下抖动着,两个大鼻孔一扇一扇。 一看就是阴狠bt的那种长相。 而那个男人,见我手无寸铁,无路可逃后,便开始如同逗弄爪下猎物的猛虎一般,放缓了脚步,一步步缓慢地阴恻恻地逼近我。 他的右手还在光秃秃的脑袋上来回摩挲着,喉咙深处不时发出咕咚咕咚的恶心的声响。 我这时才明白一句话。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不是理性的弹跳逃离,而是手脚根本不听使唤,想动,却死活都动不了。 理智告诉我,必须马上冲出去。而现实却是,我几乎紧张颤抖到忘记该如何呼吸。 虽然我还没见过他的手段,但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人物。 不不,他不是人!他是野兽! 是流着口水,极度饥饿之下,贪婪又凶猛的野兽! 而我,正是他此时此刻,最感兴趣的唯一猎物。 4 第16章 那男人在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终于停住了。 就在我摸不清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他的棕色皮带,然后将皮带的另一头,缓慢而紧紧地缠在自己的右手掌上。 “啪!” 皮带狠狠抽打在我头边的墙壁上,发出了刺耳又极具威慑力的声响。 我吓得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的大叫了一声,强烈的寒意让我从头顶,一路冷到脚板心。 看到我这个反应,男人显然开始兴奋了。 他额头上的青筋爆出,血冲的脸色猩红猩红的。 他磨着牙,再一次慢慢地缠绕着皮带。 不能再等了。这原来是个会闹出人命的bt啊! 我咬紧牙关,反手悄悄地摸向门把手,想要拼尽全力地逃出去。 结果还没等我摸到门边,那男人手中的皮带,已经接二连三地落在我身上。 所到之处,就如同刀割一般,火辣钻心的疼痛。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挡在头部,只求先保住命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才经历一劫的美诗诗,非但没有趁机逃走,反而第一次勇气十足地一跃而起,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那男人的腰,让那男人再也无法自由地追着我抽打。 不仅如此,她还竭尽全力地朝我大声呼喊:“姐,去叫莎莉姐!快去,快去!” 我被她的勇敢和义气惊呆了。不敢再做片刻停留,便慌不择路地用最快的速度,逃出了房间。 然而,结果却并不如美诗诗幻想的那般美好。 莎莉来了,但她并没有去救美诗诗,而是任由她哀嚎、哭喊,却根本无动于衷。 她甚至还跷着二郎腿,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老神在在地挫着她刚做的指甲。 我焦急地催促她干预一下,再这样搞不好要出事。 而莎莉却不痛不痒地懒洋洋回了句:“没事,她习惯了,忍忍就好了。这客人有的是钱。” 5 习惯了?怪不得美诗诗一见到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但习惯了,就是好借口吗? 可以,莎莉你可以不管。但念在美诗诗正在替我受罪的份上,我这次就算豁出命去,也得为她做些什么! 哪怕,过后我会被莎莉更bt地惩罚。 我懒得再和冷血的莎莉废话,抄起一把小木头椅子,就朝楼上奔去。 房门大开着。 美诗诗像死了一样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那男人手里的皮带,却仍旧在不断地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 我怒吼一声,举起凳子,冲过去就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勺,猛砸了过去。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后颈脖淌了下来。 那男人估计怎么都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有人敢揍他。所以在一个踉跄之后,他转身看到我,目眦欲裂,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但他并没有立刻做什么。 只见他阴邪地笑着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bt地搓了搓指尖的血,突然朝我龇牙咧嘴地比划了一个“掐死”我的动作,然后便头也不回地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我飞快地奔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美诗诗。 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刚买的衣服都已经成了碎布条。 张了张嘴,她似乎想跟我说点什么,可最终连半个音都没发出来,便头一歪,就直接没了知觉,晕倒在了我的臂弯。 我惊慌失措,大声向楼下呼救。 谁料莎莉来了之后,拨开围观的姐妹,弯下腰探了探她的鼻息,竟只淡淡地说了句:“下手是狠了点,不过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看着她若无其事不痛不痒的模样,我怒火中烧。再也顾不得其他,冲着她就大吼了起来。 “什么叫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不要送医院吗?不要看医生吗?不要打针吃药吗?她这样发起高烧,感染了,会死人的你知道吗!” “哦?”莎莉闻言居然笑出了声,一脸讥讽看着我,“送医院?你出钱?我还没问你要客人的医药费和赔偿金呢!你有空关心别人之前,还是先抽空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她似乎越说越气,突然气急败坏朝楼下放声大吼:“阿水,阿水!快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赔钱货,给我丢进小黑屋!这次不把她给彻底驯服了,就永远别给老娘放出来!” 第10章 逃出缅北(10) 1 莎莉看起来是真的恼了。 得了号令的阿水,二话不说就跑上了楼。 我无奈地干笑了一声,笑自己处心积虑计划来计划去,最终还是落得个任人鱼肉的下场。 就像莎莉当年被某位大哥从夜来香手里带了出来,却又最终不得不再折回到了这一行,重复痛苦人生一样。 被阿水架走的时候,我的大脑格外冷静,竟然还有傲气对莎莉丢出几个字:“别忘了,你还得靠我对付夜来香!” 莎莉脸色一沉,眉头微微一拧,恶狠狠地咬牙道:“搞成这样,鬼才信你。关五天!” …… “咣!” 小黑屋的门被阿水狠狠地碰上了,接着叮叮当当的落了锁。 我在黑暗中抱着膝盖,蜷缩在小角落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蹦了出来,搅的我脑子一团乱。 原本以为借着莎莉想斗垮夜来香的心思,以美诗诗为切入点,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些逃跑的机会,却没想到刚从商场回来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变~态,把计划全毁了。 第17章 美诗诗受了伤,我打伤了客人,惹恼了莎莉,还被关了起来。 看样子莎莉是不会再相信,我有什么能力可以帮她压夜来香一头了。 五天之后,我也许就跟这里的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我有点后悔。 如果不是我给了美诗诗希望,说不定她的反抗就不会那么激烈。 如果不是我压不住心底的怒火,抄起板凳砸了客人的后脑勺,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 说不定客人还会像以前一样,爽过之后给一大笔钱,这样莎莉也会拨出一小部分,来治疗美诗诗。 莎莉这么看重钱的一个人,怎么会故意虐待一棵摇钱树呢? 她肯定还想着美诗诗能快点好,再尽快“上班”为她挣大钱呢! 2 靠着冰冷的墙壁,我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手指一不小心触碰到被皮带甩过的皮肤,疼得我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我鼻头一酸,有点想哭。三皮带都能把我打成这样,那美诗诗该多疼啊。 黑暗将我对美诗诗满满的愧疚,和对自己命运深深的无力,放大了无数倍。 我知道,将未来交给上天,是最懦弱的想法。可现在我是真的有些无能为力了,只唯心地希望,明天太阳升起时,老天爷会赐我一些好运。 小黑屋阴暗潮湿,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充斥着浓重的霉味,地板上的寒意,也肆无忌惮地掠夺着我仅剩的一点身体余温。 我越来越冷,冷的都快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 抱着膝盖迷糊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到门口的大铁锁有些叮当作响。 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正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身影好一会儿,直到他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才终于辨认出来人的样貌。 拉哥?他怎么来了?难道我的死期,这么快就到了? 看他那架势,实在像极了古代行刑的刽子手。 “喝了它!”拉哥沉步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一句废话都没有,就将他手中的玻璃杯强行塞到我的手中。 微烫却此刻对我最适宜的水温,隔着玻璃传到我的手心。 我有点不敢相信。 这是毒药吗?还是说,他是特地来为我送水喝的? 但可能吗?他为什么要关心我呢? 不管了。如果我的未来注定和这里其他女人一样生不如死,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反倒落个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走的好结果。 心一横,我再也不想顾虑其他,只求死的时候,能不是被慢慢渴死冻死的就好。 举起杯子,我十分爽快地一饮而尽。 3 屋外微弱的光线,从半掩着的门缝里透进来。 拉哥像秦俑般半蹲在我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那么直直地看着我,眼中似乎有一些我说不上来的深意。 逆着光,他额头上的伤疤也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而我,也没有在喝完水之后,感觉到死亡的到来。 反而,因为那杯温水,我身体的温度渐渐上来了,整个人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谢谢你。”杯水之恩,让我瞬间觉得,他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了。 “客气了。” 许是见我终于能说话了,拉哥终于站起身,俯身拍了拍皱褶的裤脚,双手插回裤兜里,在黑暗的屋子里缓缓地踱了两步,才接着开口。 “莎莉打电话让我派人带美诗诗去医院,我顺便过来看看情况,才听说你们今天发生的事……” “去医院?”我心里一紧,“莎莉不是说都是些皮外伤,休息下就好了吗?她现在是不是很严重?”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慌忙试图也站起来,却忘了刚才喝水的那个玻璃杯,正放在我的大腿中间。 如今一下子站起来,杯子应声跌落,玻璃渣凌乱地铺了一地。 拉哥见状微微蹙眉,示意我换个地方坐着,不要再试图站起来:“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胆子真够大的啊?敢把客人的头砸个窟窿!在莎莉这儿,你还真是头一个!” 我换好地方,重新恢复蜷缩蹲坐在地上的姿势,对着门外昏黄的光亮,苦笑了笑:“这很值得表扬吗?我‘胆大’的下场,你现在不也看到了?” 这次,回应我的,一阵长久的沉默。 4 拉哥半晌没回答我的话。 久到让我心里开始有点犯嘀咕。 我不禁想起了商场里那个看似救星,实则和拉哥同流合污的导游。 对啊,我怎么能因为一杯水,就忘了拉哥其实是和莎莉是一伙儿的呢? 他是莎莉请来罩场子的。看起来他的钱还算清白,但清白背后,不还是一样的肮脏? 他不也是在靠我们这些女人赚钱? 本质上,他们就是一伙儿的。 怪不得他突然一反常态过来给我送水,这是怕我真的渴死了吧? 毕竟我是莎莉花钱买过来的,如今一分钱还没赚,个性又比较烈,是不是莎莉怕最后真弄个人财两空,所以才和拉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我怎么能就因为一杯水,就再次轻信这里的一个人呢? 这里还有真正的“人”吗? 第18章 这里全是魔鬼!吸血的魔鬼! 我自嘲苦笑。赵思齐啊赵思齐,你还真是傻。活该被石林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正想出声逐客,拉哥却突然终于开口发话了。 “思思,赵思齐,是吧?”他的声音居然变得有些柔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哪里人?” 我大声哼笑:“我哪里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拉哥对我的嘲讽置若罔闻,继续耐心追问道:“云南人吗?是云南昆明人,是吧?” 我这次是真的懒得理他了。既然他和莎莉是一伙儿的,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身份信息呢? 这样惺惺作态,也太假了吧? 我现在不仅一点都不想和他对话了,甚至还想尽可能地离他稍微远一点。 于是,看着他的脚步往我的方向又走了一步,我恨不得分分钟再后退八步。 只是当双手刚撑住地面,身体还没完全发力挪动时,掌心却突觉一阵刺痛。 原来,刚才玻璃杯碎掉的一些残渣,竟远溅到了这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暗骂了一声“晦气”,但嘴里还是不自觉地因着这钻心的疼痛,而轻轻叫出了声。 5 小黑屋很静,静到我发出的任何一点点声音,都能被对面的人听到。 拉哥闻声脸色一变,一个箭步走过来,一把攥起了我的手腕,想看看我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步。 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他这样一个恶棍来碰我的身体? 说到底,一切看似关切的关心,都不过是他和莎莉一唱一和在演戏罢了。 刚才他还试图和我拉家常。这要是换成别的年轻妹妹,说不定还真就上当了。 我用力地想要甩开他捏住我手腕的手,却发现力量实在太过悬殊,无论我怎么扭,都不能摆脱他的钢铁钳制。 我有些恼火了,刚要出声揭穿他的假面,屋内的灯,却突然“啪”的一声,亮如白昼。 莎莉居然出现在了门口。 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更诡异的是,一向冷静如泰山的拉哥,在灯光乍亮的那一刻,捏着我手的力道竟猛地收紧,身体也下意识地挡在了我的前面。 我有点懵。 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这反应却不像是装出来的。人情急之下的瞬间反应,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来这里给我送水的事,莎莉竟事前不知道? 看着莎莉在看清拉哥其人以及他手上对我做的动作之后的诧异表情,我刹那之间几乎就确定了,眼下发生在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似乎无意间,闹得有点超纲了…… 第11章 逃出缅北(11) 1 莎莉表情似笑非笑,右手夹着细长的香烟,眼睛直勾勾盯着拉哥和我捏在一起的手,语气却一如往常,甚至还带着点她在拉哥面前时的特有妩媚。 “拉哥?你怎么在这?阿水呢?” “阿水和我的人一起去医院了,他要盯着美诗诗。”说着,拉哥拉着我的手腕,拽着我就要往门外走,“这个也受伤了,伤口挺深,也需要去医院看看。”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看起来是在和莎莉对话。但实际上,就是在单方面通知莎莉,他要带我去医院,不管莎莉同意或者不同意。 这让莎莉如何能忍?这里可是她的地盘。 就在我们越过她身侧的瞬间,莎莉突然将手中的香烟往地上一扔,恼羞成怒大喝一声:“站住!我的人,是你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拉哥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了莎莉一眼,脚步只微微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就此停住。 我冷眼瞧着,莎莉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脑中陡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如果拉哥和莎莉真的杠上了,那么对于我来说,其实并不算一件坏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不定,我就能从中寻找到新的逃脱机会。 谁料,我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好,就被莎莉简简单单一番话给打乱了。 她忽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拉哥媚眼流转,风情万种地笑了起来。 “怎么,怕我吃了她呀?她可是我重金新买的摇钱树,这还一分钱都没挣呢,你说她如果出了事,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倒是你,你真想好了要坏我规矩?今天你能私下把她从我手里带走,明天就会有一大堆姑娘敢跟我叫板,你信不信?以后我在这条街,可还怎么混? 你大哥可是遗言交代你,让你来照应我的,可不是让你给我打岔使绊子的!我一个女人,折腾这份家业有多不容易,你不心知肚明的么?” 2 很明显,莎莉的话,对拉哥起了作用。他攥紧我手腕的手,开始放松。 莎莉乘胜追击,笑得更加妩媚,身体也顺势一扭,挤进了我和拉哥之间,一把扯掉拉哥放在我手腕上的手,自己换手拉上,笑眯眯给拉哥吃最后一颗定心丸。 “我知道拉哥你向来心善,看不得姑娘流血。没事儿,这点小伤你大可以放心,我马上找人来处理。 至于这小黑屋嘛,只要她愿意认错,我当然是不会再关了。谁乐意闲着没事,整天胡乱拿自己的摇钱树瞎折腾呢,你说是不是?” 第19章 话说到这份上,于情于理,拉哥都不能再坚持。 三个人一起走到前厅,拉哥前脚刚告辞,莎莉后脚就立刻玩了个大变活人。 当着所有小姐妹们的面,她二话不说,抬手就“啪”一声,狠狠甩了我一个大嘴巴。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垂眸,乖顺得一动不动。 不用看她的表情,我也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动了大怒了。她很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这样失控的一面。 是单纯因为拉哥的越界惹恼了她,挑战了她的权威,还是有一些别的什么原因? 我不清楚。 但不管起因到底是什么,直觉都告诉我,这一切都和刚刚拉哥出现在小黑屋脱不开关系。 3 莎莉在水晶晶的献媚搀扶下,坐到了沙发上,接过旁人帮她点着的香烟。 只见她利落地送烟入口,却因为骤然吸的过猛,呛得剧烈地咳开了。 等喘匀了气,她才抬头直直看向我,冰冷黏腻的眼神,像一尾盯着猎物的毒蛇。 “你真以为自己搭上拉哥就万事大吉了?想得美!就算你能被拉哥带出去,他一出事,你不还是得乖乖回来?”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看着空气中完美妖娆的一串串烟圈,她无比自信地幽幽继续开口。 “我早说过,你逃不出果敢。就算逃出这条街,你也逃不出果敢!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她使了个眼神,有小姐妹送上了一个医药箱。 “清理一下吧。”莎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清理完美了,你怎么对得起为你出头的拉哥?” 又是拉哥。 我低头一边清理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拉哥到底为什么愿意对我多看一眼。 明明他上一次见我,还那么剑拔弩张,甚至还差点一臂膀要了我的命。 那他现在,为什么突然又开始照应我?甚至不惜公然和莎莉叫板? 我很是想不通,而且现在也不是能想通的时候。 那些细碎玻璃渣,此刻正深深嵌在我的掌心,将我原本完好的手掌割裂得面目全非。 正如现在的我,在这个非人的地狱魔窟里蹚着浑水,与虎谋皮,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出去了,怕也最终会落得个面目全非。 到那个时候,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4 莎莉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两眼说不清什么情绪地望着门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我不敢随意回房间,只能坐在一旁,笨拙地往手掌上一圈一圈地缠着纱布。 有小姐妹悄声跟过来问我,是不是抱上了拉哥的大腿。 我淡淡一笑,看了莎莉一眼,故意大声回道:“拉哥什么女人没见过,哪能看得上我呀?我可是结过婚的大龄女人。” 旋即,我又转换话题,用正常音量向小姐妹打听起了美诗诗的情况。 一说起美诗诗,小姐妹的脸色突然就凝重了起来。 仿佛怕被莎莉听到似的,她掩着嘴,凑在我耳边小声嘀咕。 “今天到了饭点,我们在楼下叫她吃饭,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开门才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们都吓坏了,以为美诗诗挺不过去了,就把莎莉姐喊上来看。莎莉姐确认美诗诗浑身滚烫滚烫的,怕是有危险,这才叫人接出去了。” 我心中一阵抽疼。 还记得我在小黑屋第一次见到美诗诗时,她就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哽咽着朝我倒苦水。如今她遭了这么大的罪,莎莉的处理方式却愈发让人心寒。 很显然,美诗诗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 而且,很可能我会比她更惨。 如果不是看在拉哥的面子上,莎莉现在恨不得能把我给活吃了。她心里已经是恨透了我,几乎没可能再改观了。 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必须走,并且越快越好。 而眼前,似乎正好有一个好机会。 美诗诗在医院还没回来,如果我能找个借口去探望一下…… 5 我连忙问小姐妹:“谁陪着美诗诗在医院呢?咱们轮换着陪床吗?” 小姐妹朝我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声音说:“什么医院啊?莎莉姐嘴上说送去医院,谁知道水哥他们会把她拉到哪呢?莎莉把她床单都扔了!” 听到这个说辞,我浑身上下的汗毛一下子就全炸开了。 不仅为了美诗诗,更为了我自己。 床单都扔了?那我的小纸条呢? 要知道,我的小纸条就藏在床的夹缝里。如果有人去收拾床褥,稍微认真一点,就应该很容易发现它们。 而一旦纸条被发现,莎莉就一定知道我一直在琢磨着逃走。 那么,等待我的,才会是真正的炼狱! 我再也坐不住了,赶忙用牙撕断纱布,捂着肚子,装作肚子疼要上厕所,然后急匆匆地往厕所的方向跑去。 走到拐角处,我快速折了一个方向,从小楼梯悄悄上了楼。 推开门一看,果然,原先的粉色床单和满是玫瑰花图案的被罩已经被撤了,新换上了一床鹅黄色格子的被罩。 我赶忙反锁上房门,忍着手上的剧痛,颤抖着俯下身子,钻到床底下,往床板缝里掏了又掏。 沿着床板的缝隙,我来来回回摸索了几分钟,才把12张写着国内朋友信息的小纸条全都完好无损地抠了出来。 第20章 攥着这些小纸条,我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一下子落了地,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但接下去的问题,是毁掉它们,还是更好地藏起它们? 我选择了后者。 商场的窘境,不能再发生第二遍。我必须尽快找机会逃走。 于是,我决定将它们放在我身上最安全的地方——文胸内。 担心不保险,我还特意又从美诗诗的衣柜里,找了个黑色的裹胸穿上,来个双保险。 在确认怎么动都不会露出马脚之后,我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刚要下楼准备想办法先稳住莎莉再说,突听楼下一阵骚乱。 熟悉的淫~邪笑声再次魔音穿脑。 我当即就心下一沉。 那个光头禽~兽,居然这么快就又来了! 第12章 逃出缅北(12) 1 来者不善。 恐怕他不是来找莎莉要赔偿金的,就是来找我报复的。想到上一次,他临走前向我做出的“掐死”的动作,我不由得浑身紧绷起来。 小心翼翼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楼下的谈话声若有若无,夹杂着嬉笑和娇嗔,氛围似乎十分和谐。 这就代表,光头绝不是来找莎莉要赔偿金的,否则莎莉肯定笑不出来。 那就是说,光头是来找我麻烦的? 很快,客厅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好像有人在窃喜着什么,可那兴奋劲却压得极低。 来不及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楼梯间已经传来了莎莉的脚步声。 尖细的高跟鞋轻快地敲击着楼梯,一步一步地靠近。 很明显,她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迅速合上房门,若无其事地坐在床边。 不一会儿,脚步声在我的房门外停了下来。 笃笃笃…… “妹妹,你上个洗手间上哪儿去了?我猜你肯定回房了,别躲了,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这下你可发了大财,撞了大运了!” 好消息?在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消息? 不,也许确实有好消息。但那一定是属于莎莉的好消息,而不是属于我的。 2 不得不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莎莉忙不迭地就挤了进来。 她捧起我缠满纱布的手,问我处理好了没有。又同我解释,说是怕我对拉哥掏了真心,又落得个悲剧收场,走了她的老路,情急之下才扇了我一巴掌,要我别怪她。 等表完了情,她才笑眯眯地告诉我:“被你打伤的客人刚才来说,下周他邀请了几个朋友去家里玩,叫你过去助助兴。这个客人不计较你打伤他的事,出手还很大方。妹妹啊,只要你哄好了他,往后你的好日子长着呢!” 我抚着纱布的手闻声立刻就僵住了,浑身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 朋友?恐怕是和光头有着相通癖~好的一群bt吧? 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我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可是不去,莎莉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她应该巴不得我死在光头手上才好,这样她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过火赔偿金”。 只是,虽然此行凶险,但细细想来,这是死局,同时也是生局。 我早就想明白了,在莎莉手上,我不会再找到一丝一毫逃走的机会。 而跟着光头走,我反而能离开会所,离开这条街。只要能离开莎莉的势力范围,我就一定能抓准时机,为自己闯出一条生路。 莎莉靠在门框边,嘴角含着笑,目光幽深,像是能穿透人的肺腑。她重重地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意味深长地最后留下了一些话。 “你可真厉害,客人都头破血流了,还赶着回头给你送钱,而且非你不可。可你记住了,就算你飞上天,那也是我莎莉的人。好好休息吧,下周就看你的了。” 说完,她踩着尖细的高跟鞋,妖娆地下了楼。 3 我将自己无力地摔在鹅黄色格子的被子上,脑子里飞速将事情前前后后都捋了一遍。 出去的机会是有了,可是美诗诗怎么办呢?难道我要丢下她,自己逃走吗? 这肯定是不行的。我必须报答美诗诗为我受罪的义气。 可分隔两处,我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同时带美诗诗和我一块逃出生天呢? 后面几天,我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光头的事,一边期盼着美诗诗能及时回来。 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小姐妹突然跑过来,兴奋地告诉我,美诗诗回来了。 我立马从床上翻身下来,打开房门,飞奔下楼。 只见美诗诗正神态游离地站在前厅中央。她穿着黑色的吊带裙,一条彩色条纹围巾,紧紧地裹住了伤痕累累的上身。 面对小姐妹们的关怀,她始终一言不发,嘴角偶尔会牵扯出一丝不自然的苦笑。 远远看去,原本就身材纤细的她,此刻越发单薄了。 我心疼地走上前,默默地伸手抱住美诗诗。 美诗诗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那依赖的样子,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能呵护她的母亲。 她身上浸透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那股没有温度的味道,直冲鼻腔,让人倍感凄凉。 我清楚地感觉到她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地颤抖,一声又一声沉重的鼻息,压制着即将喷薄的情绪。 莎莉看着眼前的画面,响亮地嗤笑了一声,水杯往茶几上一墩,大拇指抹过玫红色的唇,不耐烦开口。 第21章 “行了,你们才认识几天啊,还真搞得跟亲姐妹似的。美诗诗,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姐姐,发大财了!你可要跟着她好好学学,只要哄好了客人,哪里还用再受皮~肉罪?以后脑子放灵光点,别总给自己找事!” 美诗诗满眼诧异地抬起脸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我暗暗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多问。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塑料袋,仔细地挽着她上了楼。 4 进了房间关上门,我心里积攒已久的万语千言争相想往外涌,却不知道该捡哪一句先说。 沉默良久,美诗诗突然“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前额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泣不成声。 半晌,美诗诗才把头埋进我怀里,小声地抽噎着说:“我想出去,我想回家,我想找到妈妈……你一定有办法出去的,对不对?你走,带上我一起好吗?求你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 我又何尝不想回家呢?做梦,我都想变成一缕烟从窗户飘出去。 等美诗诗止住抽泣,我才捧着美诗诗的脸坚定地对她说:“如果我能出去,一定会带上你!我们一定可以的!” 美诗诗抿着嘴大力地点了点头。 我帮她擦干了眼泪,才慢慢地说起了前几天光头来店里的事。 莎莉只说光头跟她预定了我,却没有提到美诗诗。如果美诗诗非要跟过去,莎莉绝对是不肯的。 花一个人的钱,带走两个姑娘,这笔赔本生意莎莉不会做。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把美诗诗也一道带出去呢? 还没等我从一堆难解的焦头烂额中捋出头绪,我无意间又发现了一件大概与这件事有关的突发事。 就在光头约定的外出时间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美诗诗共同发现,水晶晶趁我不在屋,偷偷进了我的房间,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两粒圆滚滚的药丸,丢进了桌上的白色塑料水壶里。 那是什么?毒~药? 应该不是。 水晶晶没有那么大胆子,敢在莎莉的眼皮子底下下~毒杀人。 所以,那药应该毒不死人,但是也绝不会让人好受。 想到水晶晶近来对我态度,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5 原本,水晶晶才是会所的头牌,也只有她才能出外场。 可是自从光头定下了我之后,会所里的小姐妹们明里暗里都拿我跟她做比较,都说我压了她一头。 这让心高气傲又一心想着赚大钱的水晶晶,怎么能忍? 她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对她产生威胁的。 如果我今天真的喝了药,恐怕就算去得了光头的约会,也会因为状态差而激怒对方,回不回得来都不好说。 而如果我去不了,那她也正好可以借莎莉的手,狠狠地惩罚我,让我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等水晶晶走远了,我和美诗诗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美诗诗一边嘟囔着水晶晶心真黑,居然敢下药,一边握起水壶把子,要将里面的水倒进垃圾桶里。 “别!” 我当机立断阻止了美诗诗,伸手接过水壶,倒了一杯水,然后在她惊诧的目光中,缓缓送到了嘴边。 我当然不会喝。 我只是将它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可惜却什么也没有闻出来。 虽然我不确定这药是什么成分,但是药物中毒的各种轻微症状无非也就是那么几种,就是装,我也能糊弄过去。 我太了解莎莉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已经达成的生意,被破坏掉的。哪怕我断了胳膊,折了腿,她都会打包将我送过去交差的。 可如果我真半死不活地去了,为了防止我不能让客人尽兴,惹出新的麻烦,她很可能会另找一个人,陪我一起去。 不仅两个人可以相互照应着,说不定莎莉还能得到双份的费用。 而这个注定要受大罪的局,那个陪我去的人,除了和我怀着同样目的的美诗诗,还会有谁愿意呢? 6 于是,那天夜里,我突然间“上吐下泻”起来。 一整个晚上,我都抱着肚子,来回地进出厕所。 抽水马桶声,上下楼梯的脚步声,痛呼声,搅得一个会所的小姐妹们都没睡好。 水晶晶穿着水红色蕾丝吊带睡裙,一只脚站在走廊上,另一只脚踩在扶梯边缘,颇有精神地冲我吐了口唾沫,幸灾乐祸骂了声:“活该!” 其他小姐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都不太好,眼睛里含着怨气。 一直折腾到天亮,我已经是一副脸色发青,两个腿肚子打颤的模样了。 当莎莉看见眼神发直、手脚发软的我时,脸色不出预料,登时阴了下来。 “你这是因为不想去,故意给我捣乱的是吧?老娘还就把话撂在这儿了,今天你只要不死,就是爬,也得给老娘一步步地爬过去!” 第13章 逃出缅北(13) 1 我故作虚弱地将头压在美诗诗的肩上,稍喘了口气,就同莎莉周旋起来。 “莎莉姐,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连站的力气都没有,还怎么去饭局?我就是去了,也只会给莎莉姐丢脸,砸了咱们店的招牌。” 顿了顿,我故意四下环视了一圈,将目光锁在一脸幸灾乐祸的水晶晶身上。 第22章 “要不,您找个姐妹陪我一起去吧?就水晶晶吧?咱们店里就她出过外场,经验足,又会讨客人欢心。她如果能和我一块去,肯定能让客人尽兴,说不准还会收到不少打赏呢。那个客人,出手可是很大方的!” 我没有直接提出让美诗诗陪我去。 因为我知道,莎莉一直对我抱着极深的戒心。如果我贸然提出带着和我交好的美诗诗,她一定会有所怀疑,进而做出一些扰乱计划的举动。 但是水晶晶不同,她是莎莉的心腹,并且她和我的关系是人所皆知的差。 果然,水晶晶一听,脸色立马变了,“不去”两个字脱口而出。其他的小姐妹们,也是一脸惶恐,连连摇头。 我悄悄使了个眼色给美诗诗,美诗诗立刻向前跨了半步,似乎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般,用一种略低却十分坚定的声音说:“我去。” 水晶晶看好戏般地剜了我一眼,欠身贴在莎莉的耳畔,小声嘀咕着什么,还时不时地斜我和美诗诗一眼。 半晌,莎莉点了点头,眉心微微松动。 “想让美诗诗陪你去,也不是不行,但是……” 还没等她说出话里的深意,有小姐妹已经在门口高声地喊着:“姐,客人来了!” 2 莎莉应了一声,转脸朝着我的印堂使劲一推,恶狠狠地丢了一句:“给你五分钟,赶紧把这张脸给我收拾收拾,耽误我生意要你好看!” 说完,便踩着细高跟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光头就穿着绿底橙花的短袖衬衣,卡其色短裤,夹着烟来到了前厅中央。 他一言不发,拖着我的胳膊就走。我被他拖得踉踉跄跄,拼尽全力、手脚并用攀住了大门,才总算停了下来。 “等等,等等。我今天状态不大好,恐怕要让你的朋友失望。你看,能不能让我的姐妹陪我一起去啊?就是美诗诗,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她的吗?莎莉姐那边已经答应了。” 我先发制人,只说莎莉已经答应了,却不提她那句“但是”。 光头一愣,右手习惯性地摩挲着光秃秃的脑袋,眼神在我和美诗诗之间打了个来回,两排黄黑的牙齿倏地露了出来。 “两个?嘿嘿,好,好!” 说完,他转身折回去,咬牙切齿地朝美诗诗猛蹬一脚,左手拽着她的头发,右手捏着我的后颈,准备出门去。 莎莉笑嘻嘻地横出一条胳膊,算起了账。 “客人好兴致啊!不过嘛,一个人是一个人的钱,两个人有两个人的价。出一份钱,带走两个姑娘,这可不合规矩啊。” 光头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意识到了我的有意误导,又觉得自己被拦薄了面子,于是不耐烦地一甩手,直接把莎莉掀翻,幸而被水晶晶给接住了。 阿水不失时机地扛着条木制长椅,“哐”的一声砸在了门口。 他嘴里嚼着牙签,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胳膊肘撑着膝盖,皮笑肉不笑地朝光头勾了勾食指。 浓浓的火药味腾地一下,弥漫开来。 3 我以为光头为了自己的面子,怎么也得跟阿水杠上一杠,却没想到他只瞧了美诗诗一眼,就忽然推开了她。 情况很明朗了。 莎莉不肯做赔本生意,而光头也不愿多掏钱,更不想因为美诗诗再惹麻烦。 不等我和美诗诗再说些什么,光头就已经一把将我推出门外,猛地一下拉开车门,插上钥匙,发动了车子。 莎莉跟上来亲手将我推进了副驾驶位,又狠狠地在我大腿上拧了一下,咬着牙低声威胁:“老实点。” 接着“哐”一声替我关上了车门,换上了一张假面,朝着我极尽温柔地交代:“乖乖,玩得开心啊。” 小面包车抬头起步,超速冲了出去。 从后视镜里望回去,车轮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店的招牌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了。 我这才右手往后,探着寻找安全带。 就在这时,迎面突然冲过来一辆偏三轮摩托车,速度极快。面包车为了躲避它,猛地打了一把方向。 来不及系上安全带的我,脑袋重重地向车框砸去,眼冒金星迷糊了好一会儿。甩了几下头,眨巴了下眼睛,几经努力,我才勉强扣上安全带插销。 而我越是狼狈,光头却笑得越是高兴。 我扯了扯嘴角,紧紧攥着安全带,全程保持警惕,生怕自己还没逃跑,就已经横死在惨烈的车祸现场。 眼看交通信号灯即将由绿变红,光头使劲踩了一脚油门冲过了路口。强烈的推背感,将我死死地按在座椅上。 右手边的路口处,一辆黑色小轿车带着风疾驰而来,目测它的车尾和我们的车头只打了0.1秒的时间差。 看着眼前混乱无比的缅甸街头路况,我陡然想起曾经在港片电影中看到过的无数疯狂的飙车镜头,脑海里当时就迸发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我何不找准时机,在路上趁乱跳车逃跑? 鬼知道到了光头的地盘,我会遭遇些什么非人的虐.待和禁锢。 4 光头只见过我两面,想在人海快速地找到我,应该没那么容易。 主意打定,我不着痕迹地解开了安全带,若无其事地跟光头聊着天,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我故作期待地问。 第23章 “到了就知道了,包你好玩。” 光头朝我邪邪一笑,又抓起我的左手按在他的大腿上来回地揉搓着。 我心里一阵恶心,假笑了几声抽回了手。左手握着安全带,右手悄悄地搭在了车门把手上,细心观察着窗外的一切。 吱……咣! 后背突然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顶了一下,撞得我整个人向前冲去,又被刹车的力道带回了座位,狠狠跌落。 惊魂未定中,我扭头一看,只见一辆小型的厢式货车,正亲上我们的车屁股。 光头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下了车,我也连忙打开车门,悄悄地溜到车头前面。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车祸来的正是时候! 见他跟后车司机仍在纠缠不休,并没有发现我下车,我便撒开腿玩命似的向前跑去。 这是一条双车道直路,没有分叉,没有小路口,路边都是林林总总的商店和小饭馆。 我猜想,如果他上车后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开车径直朝前追。 所以,如果我能躲进商店,只要看到他车开了过去,我应该就安全了。 狂奔了几百米后,我看准时机,一头扎进了路边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 5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大红色的塑料发箍将头发整齐地拢在耳后,看起来很和善。 她笑盈盈地跟我讲了几句缅甸语,我尽量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冲她打了声招呼,又抱歉地摆了摆手,表示我听不太懂缅甸语。 她了然地笑了笑,用生硬的中文又问我说:“买东西?” 我一眼瞥见了她收银台上的米色座机,于是求她:“我的钱包刚刚被偷走了,我可不可以借你的电话,打一个电话给我朋友?等我朋友来了,我一定会把电话费给你的。” 老板娘一听没钱赚,瞬间收起了和善的笑容,撇着嘴、怂着肩,不情不愿地朝电话一指说:“一分钟。” 我激动不已地冲着老板娘深深鞠了一躬,千恩万谢过后,果断拿起座机,用颤抖的手指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着号码。 这台座机是老式的圆盘形拨号,每拨一个数字都要等圆盘转回到原点。 0……0……8…… “滴、滴滴!” 街上传来了几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我惊弓之鸟似的警惕地看着门外,加快了拨号的速度。谁料,情急之下竟拨错了一个数字。 没办法,我只好恼怒地压了电话,重新再来一次。 就在我即将拨到最后两位数字时,一个男人的声音自门外传了进来。 那分明就是光头的声音! 我慌忙丢下电话,蹲下身子,躲到收银台的后面,透过玻璃货柜,往门外偷偷观察情况。 只见他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朝老板娘喊着什么,老板娘则慢条斯理地在门口有一句答一句地回应着。 具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不过猜也能猜到,他一定是在询问我的行踪。 我咬紧嘴唇,逼迫自己镇定,抓紧时间环视了便利店一圈。 很可惜,这便利店就是因为太小了,所以很恐怖地既没有后门,也没有阁楼,根本连半个退路都没有。 加上我借电话时,跟老板娘说丢了钱包,要打电话给朋友。所以,这个时候光头正好找来,我猜测,老板娘必定会认为,他就是我嘴里说的朋友。 就算为了一分钟的电话费,她想必也会让他进来看看的。 果不其然。 老板娘在和光头说完话之后,便转身进店,伸手敲了敲收银台的玻璃面,勾下头对蜷缩成一团的我说:“喂,你朋友来了!” 第14章 逃出缅北(14) 1 老板娘一句话,吓得我当下大脑一片空白,闭上眼睛暗叫了声“天要亡我”。 隔着玻璃柜,我浑身紧绷着,强迫自己冷静,眼睁睁看着光头汲着拖鞋,怒气冲冲地向我走来。 如果被他就此抓住,认定我是想逃跑的话,我就死定了。 就算不死在他的手里,也会死在莎莉手里。 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大脑掐着秒飞速运转,我很快就确定,眼下除了这个方法,想要活命,已经别无他法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选择了。 当机立断,我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身体一秒放松之后,若无其事地从收银台后站直了身子。 然后绕到饮料柜前,随手拿起一瓶可乐,气定神闲地走到他面前,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口。 一口下肚,我故作天真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佯装关切地问:“怎么样,都弄好了吗?我都吓坏了,正要给莎莉姐打电话呢。” 光头显然并不相信我的话。他双唇紧抿,眼神不善,忽然右臂一展,就要勒上我的脖颈。 我趁机蹲下身子,迅速从他腋下钻了过去,然后反手将手里的可乐悉数对准他的脸,猛地泼了出去。 冰凉的可乐带着黏腻的碳酸气泡,被人迎面突然泼了一满脸,那滋味肯定不好受,所以光头的反应,也慢了半拍。 我抓住这个关乎我性命的关键半拍,头也不回地拿出我这辈子最快的短跑速度冲出店门,撒丫子朝光头车尾的方向跑去。 缅甸的街道交通复杂,车来人往,他若想掉转车头追我,恐怕要花费一些时间。 第24章 况且我专挑人多拥挤的地方钻,光头就算弃车步行来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2 然而,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般顺利。 我跑了还没多长时间,身后就又传来了急促的喇叭声。那熟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贴上了催命符似的。 我心头一紧,脚下更没命似的使劲狂奔。 可是,两条腿怎么跑得赢四个轮子呢? 就在我眼看就要绝望的时候,眼前忽然飞过来一辆偏三轮摩托,风驰电掣般围着我打了个转,最后停在了离我不到半米远的正前方。 前路被堵,我不得不去辨认驾车人的身份。 如果是光头的同伙,那我就彻底死定了。而如果是揽客的黑摩的,那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骑车的是个年轻小哥。 他包着迷彩头巾,戴着大框的黑色太阳镜,穿着一件白色弹力背心,双脚着地,支撑着偏三轮,右手不住转动着油门把手。 “嗡嗡”的轰鸣声中,偏三轮的排气口喷出了两股刺鼻的黑烟。 “愣着干嘛,快上车!”估计见我一脸怔愣,小哥心急地冲我吼了一嗓子。 这道粗粝的嗓音,听着竟有几分熟悉。 难道是莎莉的人? 一想到莎莉,我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让我不得不疑心这是莎莉耍的什么花招。 然而身后的喇叭声也已经越来越近。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我到底该选谁? 但事实就是,我是没有选择机会的。 跟着光头肯定是一个“死”,而跟着眼前这个人,是“吉凶难料”。 两者相比,我当然选后者。大不了赌一把。 心一横,就在偏三轮小哥等不及,要用铁臂朝我拽过来的瞬间,我一脚踏进了他的侧斗。 3 伴随着排气口刺耳的轰鸣声,偏三轮急速往前飞驰,拐进了一条小路。 我双手抓住侧斗两边,紧张地往后看去,发现这条小路虽然窄,但也容得下光头的小面包车。 加上这里行人减少的关系,光头的小面包车凭借速度的优势,竟不仅追了上来,还很快贴近了摩托车身。 光头一边驾着车,一边恶狠狠地冲我挥拳,嘴里咬牙切齿地喊着:“喂,下车!马上!” 就在光头试图想办法逼停偏三轮的时候,摩托车小哥忽然冲光头喊了声“哒哒!”(缅甸语:再见) 然后车轮一颠,车头一扭,拐进了一条更加窄小的巷子里。这巷子很窄,只能勉强够偏三轮驶过去。 光头没办法,只得把面包车停在路边。不死心地徒步追了几步,但也于事无补。 “阿尼玛达!” 一声愤怒的咆哮,地动山摇。 偏三轮径直又往前开了一段,在确定光头不会再追上来之后,我这才有精力关注眼前这个人。 此刻,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他不仅不是光头的同伙,更不是莎莉的同伙。 因为他根本没有把车子往莎莉店的方向开,而是越开越远。 那么,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冒险帮我呢?真的是我认识的人吗? 满心疑惑间,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四处打量了下,我才发现,这是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来路被偏三轮占得满满的,背后是高高的灰白色的院墙。左边有一扇半开的木栅栏,里面的荒草有半人高,右边是锈迹斑斑的简陋的铁门。 太阳收敛起了余晖,天色蓦然暗淡了下来。夜幕初临,身边的一切显得更加荒凉破败。 风灌进巷子里,在我身后的围墙上打了个转,凉意毫不留情地钻进我的脊背。 这是哪里?他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4 一束刺目的强光骤然打在我脸上,是他打开了摩托车的前灯。 我下意识拿手去挡眼睛,从指缝中,我看到一个男人陷在逆光里。 他推开木栅栏,将摩托车停了进去。再次向我走来时,他已经取掉了墨镜,摘掉了头巾,手里拿着一个高瓦数的手电筒。 灯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额头上斜切下来的一条长长的疤。 “拉哥?是你!” 我惊呼出声,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光头手上救下我的人,居然是拉哥。 拉哥“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那道长疤痕微微舒展了些。他朝前指了指,示意我跟着他走。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我脚步一顿,不肯动。 自从上次拉哥在莎莉面前维护了我之后,我就一直没想明白,他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又救了我一次,而且还是背着莎莉,不,准确说,应该是背叛,不得不让我愈发心生疑惑。 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相信什么玛丽苏剧本。他一定别有目的。 而在不确定这个获救的代价是否是我能给得起之前,我是不会轻易跟他走的。 不久之前,我刚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丈夫石林给卖掉。从那天开始,我就将“人性诡谲”这四个字,深深地刻进了骨子里。 无缘无故无代价的善意,我不敢信。 见我一脸警惕,拉哥也不勉强,只身往前走了几步,见我真的没跟上,突然转过头来,蹙眉开口。 第25章 “你就这么想待在原地,等光头来抓?还是等莎莉来接?别忘了莎莉是干什么的!做这个行当,多少和各区的地头蛇、小混混有几分交情。你敢保证,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不会被她的眼线发现?” 这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我最害怕的软肋。 确实,莎莉既然会说出“你走不出果敢”这句话,肯定多少是有些把握的。 虽然我不知道拉哥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接连两次帮了我,几乎可以证明,他不会像光头和莎莉似的,分分钟想要了我的命。 这么想着,我咬了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5 拉哥带着我朝巷口方向走了几步,最后一个拐弯,进了一个更小的巷子,领着我上了一层窄小的楼梯。 楼梯很黑,没有灯。只有楼梯间的正中央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泡,灯泡底下是一张极小的暗红色木质桌子。 头顶上横着一道矮梁,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宾至如归”四个字。 这是宾馆? 孤男寡女的,他带我来宾馆干什么? 而且,这宾馆开这么隐蔽,哪里可能会“宾至如归”? 这乌漆嘛黑的,又山路十八弯地拐进来,一个客人和店员都没有,是正经开店的宾馆才怪! 我有些迟疑,在暗红色的小桌子前停下了脚步。 拉哥听到动静,回头看我,出声催促:“怎么了?走啊!” 我咬咬牙,还是没办法劝自己迈动脚步。 缅甸不仅有红灯区,更有金三角。 这里的形势只会比正常人想象的更复杂,而且莎莉之前也提过,要我不要幻想靠拉哥,等拉哥一出事,我还是得乖乖回去。 拉哥这样一个战斗力看起来已经很强的男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出事呢? 难道,他从事着什么更为危险的行当? 如果真是这样,他如果真的把我关进这个一般人根本找不到的地方,那我的下场,会不会比在莎莉那里,还要悲惨? 莎莉那里,至少还有一群同命相连的姐妹,还有相依为命的美诗诗,可以相互照应。 而这里,万一真出了事,我是恐怕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第15章 逃出缅北(15) 1 就在我忐忑不安之际,拉哥在一扇暗红色的门前停了下来。 他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哗哗抖了两下,从中精准地抓取了其中一把,打开了房门,又啪地一声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房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里面的摆设一览无余。 房间虽然不大,却很整齐。一张双人床、两把靠背椅、一个木制的小方桌。 我站在门口狐疑地正张望着,拉哥一把将我拽进屋,关上了门。 他拉开一张椅子按着我的肩叫我坐下,又拔开热水瓶塞子,倒了两杯水,咕嘟咕嘟的喝掉了一杯,将另一杯推到我面前。 随后,他默默地从裤子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放在了桌上,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缅币,压在了手机底下。 他敲了敲桌面说:“我的备用手机,留给你,有要紧事就打给我,或者发定位给我,通讯录里找武吉拉。这几天你就住在这,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国的。” 我打断拉哥,问出了困惑我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吃着莎莉的供奉,不应该把我送去她那里吗?” 他沉默着,眉心微蹙,像在思考。 半晌,转过身子,盯着我的眼睛,反问道:“你叫赵思齐,是在昆明第三中学上的初中对吗?你还记不记得初三那年,你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那就是我。” 2 我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 努力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寻找着往日的痕迹,又试图从脑海中唤醒对“武吉拉”这个名字的记忆。 可是,我脑海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拉哥见我一脸茫然,继续解释道:“我以前叫张弛,后来才改的名字。我那时候成绩不好,你不记得我也正常。不过,就算你记得我,恐怕现在也认不出了,我现在……” 说着,拉哥撇了一下嘴,自嘲地露出一丝苦笑。 他什么都没再说,哐当带上门走了。 等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才往椅背上一靠,脑袋半搭在椅把上,盯着灰白色的墙顶发愣。 当下,我有两件极其紧急的事要做。 第一件是要把美诗诗给救出来,第二件是带着美诗诗安全地离开。 莎莉现在必然已经回过味来,猜到当时我要带美诗诗出外场,就是为了方便逃走。她找不到我,一定会把气撒在知道内情的美诗诗身上。 为了从美诗诗嘴里逼问出我的消息,莎莉会用尽各种狠厉辛辣的手段。 所以救出美诗诗这件事,刻不容缓,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可我势单力薄,如果贸然去救,无异于送羊入虎口。不但救不出美诗诗,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眼下,有能力救下美诗诗的命,帮她逃出苦海的人,大概也只有拉哥了。 纠结了好片刻,我最终还是咬牙抓起桌上的手机,删删写写了好一会儿,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厚着脸皮给拉哥编辑了一条信息。 3 “拉哥,你能不能帮我把美诗诗也给带出来?我担心她会有生命危险。” 第26章 发完,我屏住呼吸紧握着手机,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屏幕。 等了不知多久,就在我失望地放下手机,以为拉哥不会回复的时候,手机忽然滴滴响了两声。 我赶忙打开手机,点开了短信。闪烁的屏幕上,只显示了两个字“抱歉”。 我心头一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结果,其实是在意料之内的。 毕竟,拉哥和我们无亲无故。为了救我,他已经冒着极大的风险了,我又凭什么要求他再去救出与他完全无关的美诗诗呢? 我和美诗诗之间的承诺,是我给她的,并不是拉哥给她的。作为老同学,他能仗义出手,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他和莎莉的关系,也比较复杂,而莎莉,又不是那么好惹的女人。真惹急了,说不定拉哥自己都有危险。 窗外,是浓得搅不动的黑色,暗沉又逼仄。 我颓丧坐在椅子上,心像掉进了油锅,煎着、熬着,直到天明。 天一亮,我就再也坐不住了。 换上柜子里拉哥准备的蓝布筒裙和长袜,拿一件玫红色斜纹的披肩披上,又将头发全都拢起来,盘在脑后。 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缅甸妇女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接着,我用拉哥随手放在抽屉里的地图找到了警局的方向,果断抓起桌上的钱,离开了房间。 既然拉哥不会帮我,而凭我个人的力量也不足以救出美诗诗的,那么我就必须去寻求帮助。 果敢这座城市并没有中国大使馆,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向缅甸警方求助。 虽然最终结果不得而知,但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至少能让我稍微心安一点。 4 孤身行走在果敢一如既往混乱的街头,我尽量让自己步履悠闲,神态自然。 我必须表现出再平常不过的样子,就像那些走在街头上的每一个缅甸妇女。 路越走越宽敞,地图上的距离越来越短,警察局越来越近。 就在我刚想要松口气的时候,一声凶狠的低喝打破了我来不及雀跃的欣喜。 “嘿!站住!” 伴随着“咔哒咔哒”钢管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几个胳膊上纹着豹子、老虎图样的混混,从旁边的小巷子里鱼贯冒出,不断地朝我围了过来。 我垂着手,刚想在披肩的掩护下去摸手机发个定位给拉哥,却被为首的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警觉地注意到了。 他一把抬起手里冰冷的钢管,狠狠地抵在了我腰间。 “你,干嘛呢?别乱动,把钱拿出来!” 只是打劫的?不是来抓我的? 我一边静观其变,一边缓缓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卷钱。还没等展开,对方已经一把夺了过去。 我本以为拿了钱之后,他们就会放人。谁料,那个黄毛突然死盯着我的脸,同他身边的小弟讨论起来。 在那些陌生的词汇中,我陡然听出了一个我熟悉的名字:莎莉。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很显然,这些胆大包天,敢在警察局附近光天化日抢劫的混混,很可能和莎莉存在着某种联系。 而一旦确定我就是莎莉要找的人 ,为了打赏邀功,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把我扭送回去! 5 果不其然,黄毛低声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突然停住了,眼睛愈发直勾勾地看着我,上下打量着。 我故作镇定地冲他娇滴滴一笑,大大方方地将披肩往下拉了拉,反其道而行之地把脸凑到他跟前。 “你看什么看呐,讨厌!钱你也拿了,是不是该把我放走了?我还赶着去办事呢!” 他们这些人并没有见过我,大概只是从莎莉那边提供的零星线索来判断的。既然他们不能十分确定我的身份,那我就有了混淆视听逃脱的可能。 大概是见我的反应过于镇定,不像是一个“逃犯”该有的反应,又或许觉得,从莎莉那边逃出来的姑娘,身上是不该有这么多钱的。总之,黄毛的面色渐渐有些迟疑。 盯着我又辨认半晌之后,他突然钢管猛地向前一顶,失望地将我推出两三步外去,然后一甩手,带着几个小弟竟真的走了。 他果然被我蒙蔽了过去,放弃了。 身体一个放松,我整个人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机不可失,我得赶紧离开这里。只要我到了警察局,就安全了。 这么想着,我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实在憋不住,拔腿就跑了起来。 可谁料到,我这边刚跑起来,那边黄毛一群人就突然醒过神来一样,骤然杀了个回马枪,狂骂着朝我狂追了过来。 我心里一惊,不敢怠慢,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命狂奔。 但我同时也知道,我这次胜算并不大。 男女体力毕竟有别,而且这次,不会再有一个拉哥从天而降来救我了。 他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要出门,乖乖听他安排,而我却擅自出了门,是生是死,也都是活该了。 怨不得旁人。 6 我突然很想苦笑。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奈。 我本不是个一意孤行、不自量力的人,也清楚地知道出门就很可能会遇到这种事,拉哥并不是危言耸听,吓唬我。 第27章 可我怎么能不出这趟门呢?如果我几天之后,真的一走了之,远远地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一直相信我可以带她离开的美诗诗,又该怎么办呢? 最初,我对美诗诗,真的只是利用,利用她帮我了解莎莉,和莎莉沟通。 可后来,当她真情实感地一次次帮助我,依赖我,甚至为了我牺牲自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对美诗诗,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了。 我欠她一个希望。 所以,临走之前,若不为她做点什么,我将一生良心难安。 然而,事实的确也证明,我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而果敢,的确是个混乱不堪,弱肉强食,毫无王法的地方。 在这样的地方,我想要和国内一样去报警讨公道,本身就是异想天开。 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我在绝望中祈祷,祈祷自己这次能够再次幸运降临,苟活下来,更祈祷拉哥不要出现。 我已经给他惹了太多麻烦,不想再让他牵扯其中。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活着再见到拉哥,我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地跟他道个谢,再道个歉。 而至于美诗诗,事到如今,我只能希望她能理解,我是真的尽力了。希望她不要恨我。 只是,我真的还能有活着再见到拉哥和美诗诗的那天吗? 第16章 逃出缅北(16) 1 警察局看起来离我是那么近,实际却又那么远。 黄毛一伙儿是常年在街面上混的,年轻力壮,穿的又都是运动鞋,没过几十米,他们就已经跟上了我。 甚至我能感受到他们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就在我的耳边叫嚣,似乎只要伸一伸手,就能把我直接拽趴下一样。 果敢混沌的空气令人窒息,温热的浊风吹着我的面门,刺得我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是恐惧,也是告别。 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最后一秒,自由地在外面的世界奔跑了。 一旦被抓回去,我要面对的命运,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我几乎能感觉到黄毛的手,已经搭到了我的肩膀的瞬间,一辆熟悉的偏三轮,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迎面带着雷霆万钧的架势,呼啸着朝黄毛径直撞了过来。 黄毛一伙儿见来者不善,大概并不想为了点赏钱就搭上性命,纷纷四处躲避。 摩托车上带头盔的那位司机趁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冲我吼了声:“快上车!” 是拉哥。 在这座充满绝望气息的城市里,只有拉哥,才会给我带来所谓的幸运和希望。 尽管我刚才还在祈祷着拉哥不要来,不要再为我犯险,但当他真的如天神般从天而降时,我依然是欢喜的,感激的,感谢上苍的。 偏三轮一路往东,在果敢纵横的羊肠小道和九曲回廊般的巷子里,飞速穿行。 出了果敢,拉哥依然没停,最后竟一路全速,开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南伞口岸! 2 我做梦都想不到,我会这么快看到伟大祖国的国门。 但激动之余,心里仍不免疑惑。 他昨晚不是刚说过几天再送我回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难道是今天的变故,让他临时有了这个打算? 就在我还在诧异间,拉哥已经稳稳地停下车,指着远方的边境口岸对我说:“走吧。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他的语气平和得不像话,仿佛他不曾为我拼过命。 但不知怎的,就这么波澜不兴的一句话,却让我眼眶一热,鼻头一酸。 前方,就是我多少次梦到、并迫不及待想朝它奔去的国门。 它不再只存在于梦里,而是真真切切地充满安全感地伫立在我的眼前,无声地告诉我说,只要我跑过去,我就回家了,安全了。我在果敢遭遇的一切屈辱,就都成过去式了。 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就在梦想终于成真的一瞬,我却突然挪不动步子了。 我不傻。我知道,拉哥能送我到今天这个地方,一定是付出了代价的。 我怎么能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说走就走呢? 果不其然,看我半天不动,拉哥终于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挂了彩的脸来。 他左边的眼眶高高肿胀着,眼周一圈紫得发黑,两边睫毛之间裂出了一道细缝,隐隐能看见里面充血的眼白。 这令人心惊的伤势让我一阵眩晕:“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拉哥并没有立刻回答我。 在故作淡定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两口,又缓缓吐了出来之后,他才淡淡了来了句。 “没什么,不小心被人擦了一拳。你知道的,做我们这行,难免跟人结怨,仇家到处都是。” 他说得越是淡然,表情越是无所谓,我心里就越无法释怀。 从认识拉哥那天起,我就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拉哥虽然只是一个马仔头头,但平时过得还算体面。但凡出门,身边总有三五个小马仔跟着。打架斗殴这种事,鲜少他亲自出手的。 谁有能力伤他?谁又有理由伤他呢? 在这样特殊的时间点,我不能不把他的伤,和我的事情连在一起。 一想到我的自由,是以拉哥和美诗诗的无妄之灾为代价换来的,我就更加羞愧、心痛到不能自已。 第28章 鼻头又是狠狠一酸,汹涌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3 在拉哥面前,我向来表现得十分坚强。 无论是被莎莉囚禁的时候,还是被光头毒打的时候,我都咬牙忍了下来,从不轻易掉一滴眼泪。 可是在看见他伤口的那一刻,埋在内心深处的复杂情绪翻江倒海,忽然就绷不住了。 拉哥像是被我的眼泪惊住了,猛地将手一缩,顿时慌了手脚。 “你……你哭什么,我没事啊,真没事。” 他越这么安慰我,我心里越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地疼着。 半晌,他突然叹了口气,单手笨拙地摩挲着我的背,安抚道:“别怕,相信我。总有一天,你,我,美诗诗,都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就一路从背后推着我,走向关口。 虽然我心里记挂着美诗诗,也担心着拉哥,可我也知道,以我个人的力量,根本就帮不了他们。 所以,既然代价已经付出去了,我就必须走,尽快走。我不能让他们的付出,都白白浪费了。 我只有离开,才可能寻求到帮助,我们才能真的再见。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再多说,就毅然决然地拔腿小跑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关口。 走完海关所有的流程,我借工作人员的手机,给闺蜜钱笑拨了个电话。 我跟钱笑是中学同学,那时候学校只要有人欺负我,她总是第一个冲到我身边替我出头。 尽管我们大学没在一个城市,可从未断过联系。再加上毕业后都回到了昆明,感情也就更加深厚了。 从前,但凡我在石林那里受了气,一准跑到她家去住几天。 每当此时,钱笑总会骂我没出息,还反复叮嘱我:“你记住了啊,姐们儿现在是律师。他要是敢跟你动手,你别怕他,咱收集证据,告他个家破人亡。” 我父母去世得早,除了石林一家,我最亲、最信任的人也就只有钱笑了。 眼下,我断不能让石林一家知道我的消息。所以我唯一能联系的,就是钱笑。 电话接通的那刻,我握着手机哭得词不成句,“笑笑,你快来接我吧,我想回家……” 4 十多个小时后,我见到了钱笑。拥抱她的那一瞬间,我才真正觉得,自己安全了。 松开这个拥抱之后,她激动地猛搡了我一把,又将我挽到她身边,连珠炮似的追问我干啥去了。还说我电话不接、微信不回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是啊,我也以为我会就此消失,就像石林期待的那样。 “联系不上你,我只能问石林,他说你在缅甸发大财,劝都劝不回来。我问石林要你在那边的联系方式,他说他也联系不上你。那边局势不明朗,你真是把我急死了!” 钱笑满嘴的埋怨,却句句都是对我的关心和担忧。 我噙着眼泪,轻捶了钱笑一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石林知道你回来吗?他怎么不来接你?他是不是又欺负你,别怕,我给你做主。” 钱笑揽着我,表情严肃,一副随时要提刀剐了石林的架势。 这段日子的遭遇,一股脑地涌上了嗓子眼,我拼命地压制即将喷薄的情绪,双手紧紧挽着她的胳膊,头黏在她肩膀上,哑着嗓子只说了一句。 “我有点累,还有点乱。让我自己先整理一下。晚点,我都会告诉你的。” 许是见我提到石林就情绪不太对劲,她便识趣地不再追问。 坐上钱笑的车,我们很默契地没有交谈。 从昆明到内比都再到果敢,又从果敢几经波折回到昆明,这段经历是我从来不曾想到的,它离奇得像梦境。 不破不立。经过这一遭,我再也不是以前被石林拿捏在手心里的傻女人了。 我将会用尽一切方法,让那个亲手将我送进炼狱的罪魁祸首,付出应有的代价! 5 从钱笑的车上下来,回到我所住的小区,刚好是早晨八点半。这时候石林应该出门了,我打算先去探探情况。 之前我那张存着200万的银行卡被丢在了宾馆行李箱的夹层里,没能拿回来。 我必须想办法从石林那里拿回所有的证件,把先这张银行卡冻结了,重新把钱给挪出来。 要知道,如果没有钱,我可能连饭都吃不上。遑论去拯救美诗诗、拉哥和对付石林。 出了电梯,来到了家门口。 原先摆在家门口的发财树,被三层鞋架取代了,我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再仔细一看,竟然连大门锁都换了样式,原来的密码锁不翼而飞,换成了现在的传统钥匙锁。 我以为我走错了楼层,倒回到电梯口,反复确认了楼层和房号。 没错,这就是我和石林的婚房。可我这才走多久,怎么连门锁和摆设都变了? 不,连人心都是转瞬即变的,何况区区一把门锁? 或许,石林就是想把一切都翻新一遍,好将我的痕迹彻底地从他生活中剔除掉。 呵,他还真是急不可耐的,想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他真的那么有把握,我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吗? 6 我正在门口徘徊着想办法看怎么才能进门,身后响起了一句不疾不徐的问候声:“姑娘,你找谁呀?” 第29章 回头一看,一位面相和善、留着齐耳短发、踩着拖鞋的老妇人提着一塑料袋的菜朝我走来。 是我没见过的邻居? 以为对方是新搬来的,我语气也非常客气:“阿姨买菜呀。我住这儿,忘带钥匙了,在等家里人回来。” 谁料,一听我这话,她脸色立刻就变了。 只见她上扬的嘴角突然垮了下来,收起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随后,她又从臂弯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把其中的一片插进锁孔,熟门熟路地迅速转动起来。 同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逊警告道:“看到了吧,这是我家,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 一时间,我竟被老阿姨这波操作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家?这房子分明就是我和石林的婚房,怎么就成了别人家了? 这套房子是石林爸妈在婚前买的,所以只登记了石林一个人的名字。可结婚这几年,房贷一直由我和石林共同承担。 石林虽然好几次嚷嚷着要在房产证上加上我的名字,却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从来没有过实际行动。 眼下的情形,难道说石林趁我不在,已经背着我把房子给偷偷处理了? 第17章 逃出缅北(17) 1 我必须搞清楚这一点。 所以,趁老阿姨气呼呼要闪身入门的瞬间,我连忙用手把扒住了门框:“阿姨,请问这套房子是你家新买的吗?那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不知道!” 我话还没说完,老阿姨就十分不耐烦地操起塑料袋里的莴笋指着我的鼻尖,扯着嗓子冲我一通嚷。 “我家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关你什么事?看我老年人好欺负是吗?你走不走?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她说的是“我家房子”而不是“我租的房子”,还提到了“买”,可见我的猜测并不假。 也是,石林在这里怎么可能还住得下去呢? 这间房子,是我们婚后一直住着的,平时和周边邻居的关系也都不错。我蓦然消失了那么久,难免会有人问上一两句。 他与其漏洞百出地编一些借口掩饰,不如一劳永逸,把房子给卖了。 这样一来,既避免了旁人的怀疑,也能消除掉我所有的痕迹,开始他自己全新的生活。 一箭双雕,石林真是好算计! 许是老阿姨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对面的邻居。 邻居开门查看,一见是我,连忙凑过来,欣喜地说:“哎呀,你出院了?快让我看看?哟,是瘦了不少!” 说着话,她又伸手按下老阿姨高举莴笋的手,笑着打圆场:“老姐姐,你误会啦、误会啦!小赵以前就住我对门,大概是小石卖了房子给她治病,没跟她通气,她还不知道吧。” 治病?我? 所以,“生病”就是石林为我的消失和他的卖房行为找到的借口? 或许,石林考虑到的还不仅仅是如此。 将来的某一天,“生病”可能还将会成为我这个人,完完全全“消亡”在这个世界上的“最佳解释”。 2 他可真是“聪明绝顶”啊! 以前做生意时,怎么就没把这股精明劲儿使出来呢? 可惜,他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能活着从缅甸全须全影地回来。 不仅回来,我还得找他算账,把该是我的东西,都一分不少地讨回来! “阿姨,”我还是想进房子里看看,算是对这间房子和我与石林的关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情况您也知道了,我老公为了我,也是用心良苦。房子卖的时候,我不知情。现在,趁这个机会,您能让我再看这房子最后一眼吗?” 许是石林“卖房救妻”的“故事”太过动人,也可能是我的表情很是真诚,老阿姨在迟疑一秒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侧侧身子,放我进去了。 我站在玄关,放眼望去,房内的一切都变了。 原本灰蓝色的布艺沙发,换成了中式的红木沙发。挂在背景墙上的巨幅结婚照,换成了一张手工绣品。连茶几上的那只玻璃小熊也没了。 这套房子,是我和石林一起布置的。从最初的毛坯房开始,一点一点地添砖加瓦。大到一张沙发,小到一只灯泡,都满满寄托了我们对新生活的期望。 可笑的是,房子还在,人却变了。不过短短的时间,一切就都面目全非了。 没有再看的必要了。我谢了那位老阿姨,看着房门缓缓合上,刚想按电梯走人,又被一直呆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姐叫住。 她凑到我身边,绘声绘色地讲述起那段时间她所看到的一切。 她向我描述着中介如何蜂拥而至,而石林又是如何焦急卖房,如何跟来来往往看房的人,哭诉着他的“艰难”。 说到最后,她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小石这孩子是真不错!我看你的病现在也好了,往后可得对小石好一点。这段时间,他可真不容易。” 3 是啊,他的确蛮“不容易”的。 处心积虑地营造出那么一副对“身患重病”的妻子不离不弃、用情至深的人设,谁见了不得狠狠称赞一句? 所有人都同情他,所有人都说他是个重情重义、有担当的好丈夫。 第30章 只有我知道,在他伪善的面具下,是怎样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 不过也要感谢好事邻居这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倒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石林既然为了躲我,连次新的婚房都舍得降价卖,那我那套富丽花园的房子,还能保得住吗? 这套房子他如何折腾我不管,左右不过是分割财产的小事,但富丽花园的房子可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掏出钱笑带给我的手机,我凭借记忆,立刻给那间房子的老租客发了条信息。 “何先生,打扰了,我是赵思齐。想问下今年合同到期之后,你们还准备续租吗?” 很快对方就回了一句:“我们已经搬了啊!怎么,赵小姐你不知道吗?上个月你先生主动来找的我们。” 搬走了?还是石林主动要求的?所以,他是打算把这套房子也给卖了? 看来,这段时间我在缅甸过着非人的生活,他在昆明也没闲着。 搞这么多的动作,他不就是想把我所有的财产,包括我父母的遗产,都通通攥在自己手心里吗? 他还真是贪婪狠绝到令人发指! 可是,这套房子,并不是他想卖就能卖的。房本上没有他的名字,按理说正常他应该是卖不了的。 除非他能证明,我已经死了。 4 我放弃了直接杀过去富丽花园查看究竟的打算。 既然那套房子一时半刻还卖不掉,那我就不用太心急。 按照我的估计,他把婚房卖掉,总要有地方住的。但他父母家在郊区,来回并不方便,所以他很可能自己暂住在富丽花园。 既然如此,我贸然杀过去,很可能会和石林面对面撞上。而如若我还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这么想着,我扬手招了辆出租车,准备先去找钱笑商量商量。 出租车一路平稳地前行着,我将头半靠着车窗,盯着湛蓝的天空出神。 昆明的天是辽阔无边的,云是白的。不像果敢。 果敢的天,是被防盗网切割了的,一块块排列整齐的方块。那里的云是灰的,雾蒙蒙的,让人看不真切的。就像石林。 回想认识这些年,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曾经的枕边人。 车子很快停在了钱笑小区的正门,她正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等着我。 见我一下车,她立刻迎上来,着急地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絮絮叨叨地询问着。 “怎么样,没事吧?石林没欺负你吧?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别跟以前似的……” 我一把抱住她的腰,眼眶一酸,心酸和委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掉落。 说实话,从走出南伞口岸的那刻起,我就一直在封闭着自己,内心拒绝和任何人真心的交流。 人总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尤其是当长期处于紧张恐惧的环境之后,警觉、疏离、防备会成为一种本能。 可再顽强的伪装,也抵不过真诚的关怀。钱笑戳到了我的软肋,她让我的盔甲不再坚硬。 5 “你怎么啦?石林是不是又怎么样你了?没事,你跟我说,我去揍他!”钱笑见我一哭,也着急了起来。 我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直到进了门,情绪调整完毕之后,我才巨细靡遗地跟她讲了这些日子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 关于石林是怎样将我卖掉的,关于莎莉是怎么迫害我的,还有关于美诗诗和拉哥的。 我尤其仔细地将美诗诗和拉哥的处境挑重点说了一遍。 毕竟要想帮助他们,没有那么容易。他们现在是在境~外,而境~外的一切活动,方方面面都是涉及到外~交的。即便求助政~府~机~构去周旋,也不是立马就能办成的。 钱笑是个律师,人头熟、路子广,她一定比我更有办法。 钱笑一路从震惊到沉默,最后是含着眼泪听我把话说完的。 见我终于说完了,她立刻愤怒地破口大骂:“畜生!畜生!石林tmd还算个人吗!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我要去告他!” 我轻轻按住她的手,让她冷静。 说实话,我也怒,也恨,也想立即将石林拖出来,狠狠在他胸膛上扎个几刀。 可是,在果敢的这段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冲动和愤怒永远不能解决问题。 只有冷静下来,精心筹谋,再出其不意地出招,趁对方不备,快狠准地直打对方的七寸,才能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钱笑当然明白我的意思。她猛灌一杯冷水后,终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有条理地开始和我一条条分析。 “美诗诗和拉哥的事,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的,我们得先去备个案,求助一下有关部门再说。 而至于石林这个人渣……拐~卖你的事实因为发生在境~外,虽然暂时你手里没有证据,很难定他的罪,但也不是没办法惩治他。 你想想看,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不就是钱吗? 如果我有办法,不仅让他把那些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钱又给乖乖吐出来,还得连带他的父母一起变得一无所有,你说他会不会得活活气死?” 第18章 逃出缅北(18) 1 不愧是我的多年好友,钱笑是了解我,也是了解石林的。 第31章 石林的确最在意的就是钱,而我目前最想做的,也是想先把他已经吞到嘴里的钱,给吐出来。 他赌石卖我这件事,唯一的证据,就是那张握在坡哈手里的纸条。纸条不在我手里,自然就一切死无对证,他想怎么狡辩都行。 但他背着我处理夫妻共同财产,甚至散布我重病的谣言,试图独吞我的家产,这件事却是板板钉钉的。 而且是我可以很轻松有所作为的。 毕竟,我还没死,我还是他法定的配偶。他名下的房子、存款、车子以及工厂,都理所应当有我的一份。 哪怕我直接起诉离婚,都可以名正言顺先冻结他名下所有财产,然后大家再慢慢耗下去。 我反正有的是时间,而石林,他做贼心虚,浑身上下背满谎言,就算最后财产理清楚了,他在亲朋好友和生意场上,也算是身败名裂了。 这才是他最忌讳的。他这个人,除了贪财,就是好面子。 只要他还想在昆明混下去,他就必须和我谈判。到时候,筹码在我手里,就不愁逼他拿财消灾。 钱和面子,他只能选择一样。二者相比,显然面子对他更重要。 只要我顺利地把该得的拿到手,我就有资本去帮助美诗诗和拉哥,也很有可能从坡哈手里拿回那张纸条。 毕竟,坡哈本质上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善于见风使舵。 只要我纸条在手,白纸黑字,石林想抵赖都抵赖不了。到时候,就监狱见吧! 这才是我来找钱笑商量的目的。大方向是这么来没错,但具体怎么操作才能万无一失,还需要她这个专业顾问来给点意见。 2 我终于还是去了一趟富丽花园。 在钱笑准备申请冻结石林财产的材料的同时,她建议我最好去富丽花园探探。 一来,确认一下那边的房屋状况;二来,既然石林住在那里,说不定走上一趟,可以摸出其他的蛛丝马迹,帮助我们更好地打赢官司。 我先是匿名打了个电话去石林的工厂,确认他在工厂后,才打车出发。 可惜的是,进小区的过程不是很顺利。 自从结婚后,我就把富丽花园的房子租了出去。因为和婚房距离有点远,石林又自告奋勇,所以平时打理出租屋的事情,比如维修水电燃气收房租什么的,都是石林出面。 加上这是个老小区,物业档次不算好,保安流动比较快,所以新来的保安对我完全不熟悉。见我没有门禁卡,就直接把我拦在了门外。 没办法,我只好扯了个谎:“我是7栋502的亲戚,户主姓石,不信您查查?” 见我报出了石林的姓氏,保安脸色立刻缓和了许多:“哦,是他家啊。您稍等,石太太正好在家,等会儿她要过来拿快递,你正好跟她一起进去。” 石太太? 这个称谓让我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秒之后,我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看来,我果然是小瞧了石林。 他不仅能前脚把我卖了,后脚就舔着脸住到我父母家,甚至还好意思在我父母家里,金屋藏娇! 还是钱笑经验老到。她可能早就预料到,石林这一连串操作背后,应该是早有预谋。 他对我早就没感情了,所以才带我去了缅甸,然后借着赌石失败的契机,把我扔在了那里,自生自灭。 但可能顾忌到我的面子问题,她没有把话说透彻,所以让我亲自来看看。 在对人性的揣度上面,因为职业关系,看惯了世间百态的钱笑,显然比我聪明多了。 这么一比较,我还真是个被卖了,还替石林数钱的傻瓜! 3 “石太太”很快就来了。 我借口去旁边超市买点礼物,躲在一边观察。 这是个只有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身上穿着丝质玉色吊带裙子,披着同色系外搭。 她的脸很白,是一种健康的、蓬勃的白。右眼侧一粒朱红色的痣,在深褐色的直长发间若隐若现。 大约是有些近视,又不想戴眼镜的关系,她看人的时候,有些半眯着眼睛。 但总体上,单从外表看起来,她不像是一般小.三那样妖艳俗气,反而有些清丽单纯的味道。 是人不可貌相,还是石林最近口味变了,喜欢这种清纯小女生了?一时片刻,还无法下定论。 我无法确定我被石林扔到缅甸,有没有这个女人的“功劳”。 如果有,那她就是同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正这么想着,我看到保安开始四处张望,嘴里不住念叨着:“欸,那个女的呢?怎么买东西去了那么久?刚刚还说是和你们家约好的。” “什么女的?”“石太太”一脸疑惑,“我没约人啊。” “那可能是和石先生约好的。她说是石先生的亲戚。”保安解释。 “哦,那可能是吧。我再等等。” 说着话,“石太太”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边看还一边咯咯咯地笑。 她的表情自然淡定,仿佛不觉得见了石林的亲戚,有什么不对似的。 难道,她的存在,早在石林家庭圈子里被认可了?还是说,她压根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性会很大。因为,我和石林的关系,不是那么单纯的纯婚姻关系,我们父母还是很好的多年朋友。 第32章 就因为这层关系,高三那年,我父母意外车祸去世时,才临终托付了石林爸妈来照顾我。 可以说,我们两家的关系圈扯得相当深。石林有小~三这件事,按理说他是不敢在现在这个时间,在亲戚圈里公开的。 他这么看重钱的人,保险起见,甚至都舍得将我们的婚房降价出售,可想而知,在我这件事上,他是多么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如今贸然出来的这个年轻女人,不仅敢自称“石太太”,还对石林的亲戚毫无防备,如此坦然,只能说明,她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浅。 她可能甚至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4 想到这里,我从暗处走出,手里提着一箱奶,冲她友好地打招呼。 她在看到我的时候,果然表情丝毫没有任何惊讶,看向我的眼神也是礼貌微笑的:“您好,请问您是石林的……” “既然石林不在家,那我就不进去坐了。”我举了举手里的礼盒奶,又看了看旁边的咖啡馆,“不过第一次见面,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怎么样?简单认识一下?” 我的提议虽然有点突兀,但她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看得出,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带着她坐在咖啡馆沿街的户外卡座上。这里阳光充足,环境宜人,也没有第三双耳朵会听到我们的对话。 我之所以不愿意去富丽花园的家里,一个是怕触景伤情,被房内的恶心事扰乱我的情绪,二来,我是担心石林会不会在家里安装摄像头。 现在,我还不适宜让石林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你好,认识一下,我是石林原配的表姐。”甫一落座,我就自报家门,“我来找石林,就是应他原配的委托,来聊一聊他们之间财产争议的一些事。” “原配?”女孩儿听后果然瞳孔地震,一脸惊愕,“他原配不是早就已经生病去世了吗?还有什么财产争议吗?” 果然。我不禁暗自冷笑。石林啊石林,你挺行的。合着在你小情人这里,我都已经被你提前“编排”死了。 “是吗?”我不动声色笑了一笑,“他是不是和你说,他原配重病,他为了救老婆,不惜卖了他们的婚房,眼下只能让你暂时住在这个老房子里?他肯定说的时候,还表现得十分伤心,十分心痛,还对你十分抱歉吧?” 女孩显然已经慌了。她的手紧紧捏着咖啡桌上的欧式田园桌布一角,有些无措。 看得出,我所说的一切,完全就是石林已经对女孩做过的套路。 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看来,还算是个表里如一,挺单纯的“小.三”。 我继续加码:“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原配不仅没生病,更没死。她活得好好的,只是被石林给坑苦了,被困在外地一时半刻回不来。现在,她回来了,所以,她要和石林谈一谈关于石林私自卖掉他们婚房,独吞卖房款的一些事。” 顿了顿,我看了眼富丽花园:“还有,忘了告诉你,这套房子,也是他原配的。你现在,等于是住着他原配的房子,睡着他原配的老公,还一切都浑然不知。 说白了,你在石林的亲戚朋友同事生意伙伴眼里,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完全见不得人的小.三,你知道吗?” 5 女孩终于被我刺痛了。 她白皙的脸瞬间涨得满面通红,突然很大声地对我叫嚷:“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证据吗?你又是什么人?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冷下了脸,一副娘家人的愤慨,“我就只问你,你见过石林的任何一个亲戚朋友吗?” “……可他说很快就要带我去见他父母,和我父母一起,商量我们的婚事了!” “那他带你见了吗?”面对她激动无比的情绪,我只淡淡回了这么一句。 “……”她终于不再叫嚣。 她揪着桌布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整个人精气神也渐渐颓丧了下去。 我知道,我说中了。于是,我继续面无表情地揭穿石林的假面。 “你应该也没见过这套房的房本吧?如果你有幸可以看到,就能知道,这套房子的房主姓赵,和他石林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姑娘,你被骗了。” 见女孩已经有些想哭了,我马上缓了缓语气,换了个语重心长的口吻。 “你不是第一个被他骗的。他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善茬。不仅赌债一堆,还涉及到更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着,我站起身,拍了拍那箱奶的包装顶,继续慢条斯理地补充。 “这个石林啊,他的事儿,且大着呢。我就实话跟您说吧姑娘,你跟着他,没什么好处。 他一个连自己原配老婆都敢抵给别人还赌债的人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花言巧语稳着你哄着你?嗯?懂的……都懂,不是吗?” 第19章 逃出缅北(19) 1 最高明的谈判,永远都是话说一半,留一半。 什么叫“懂的都懂”?因为每个人天然都会觉得自己很懂。 当信息量足够诱导的时候,不用别人再多说什么,人的大脑都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推理。而至于推理的结果是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所以,该说的说完之后,我转身就走。 “石太太”果然没忍住,在我迈开两步之后,突然颤着声音,冲着我的后背叫了声:“等等!” 第33章 我如她所愿驻足,但并没有回头。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的面前,惨白着小脸却故作嚣张地瞪着我,像一只淋成落汤鸡却拼命还想摆出王者气势的猫。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证据吗?刚才空口白说的那些不算,我要看关于他原配还活着的证据!以及你和他原配关系的证据!” “你去问石林吧。”我淡淡地看着她,语气云淡风轻,“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我……”她突然语结,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不止一半。 “如果你不敢,那就悄悄观察,保护好你自己。你是个好姑娘,还那么年轻,一看就出身不错的家庭,及时止损,对你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何况……” 我一边微笑说着,一边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故意将后半部分她想听而我却偏偏不说的话,在关键时候给藏了起来。 “何况什么?”到底是年轻人,她果然沉不住气,见我吊着她,便急不可耐地主动追问。 “何况,说不定我也可以帮你。毕竟,如果我没看错,你就是单纯的被骗了。虽然从现在的立场看,我们不太可能成为朋友,但未必不能成为战友。” 说着,我走到卡座边,拿起桌面上的便签纸和笔,写了一个号码递给她。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需要我的帮忙,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下次,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要的。” 说完,我不顾她再次的阻拦,径直走到路边,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2 她当然不敢直接问石林。 所有热恋中的女人,都会不自觉地想要对自己不想看到的恋人的另一面,选择性逃避。 更何况,石林如今被我塑造的形象,是如此的危险凶残。她就算为了自保,也必然不敢主动追问。 但她也一定不会对今天得到的信息,充耳不闻。 看得出她也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子,对这些信息,事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 我今天所做的,从来都不是试图将她拉成自己的盟友,而只是在她心里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然后静待它发芽、生长,为石林多培养一个棘手的对手而已。 爱有多深,发现自己被骗时,恨就有多深。 我是这样,这位“石太太”想必也是如此。 我不求她能有什么有效作为,但只要她在我和石林的博弈中,哪怕只是添点乱,让石林后方起点火,就都够他自乱阵脚、喝上一壶的。 而我,正好可以坐收渔利。 点开手机,听着里面清晰的全程录音,我很满意。 虽然录音并不能在法庭上成为有效证据,但这段录音,却足以证明石林他确实存在婚内出~轨,并公然和别的女人同居,还自称夫妻出双入对,甚至两个人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加上这里的保安佐证,无论如何,今天收获都颇丰,不枉我冒险来这里一趟。 当我拨通钱笑电话,想要把这边的成果告诉她时,她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接通。 连打了几次,都是这样。 钱笑做事向来有分寸,鲜少有这样失联的时候。她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还是那边关于我的事,出了什么纰漏,办得并不顺利? 3 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多,钱笑才回到家来。 刚一推开大门,她就一脚踢开了棕色平跟皮鞋,将黑色公文包丢在沙发上,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骂道:“龟孙子心眼倒是不少!” “怎么了?石林那边有问题吗?” 我默契地将“龟孙子”这三个字,自动切换成了石林的名字。 钱笑往沙发上一靠,一脸严肃看着我:“你之前跟我说过,手机在缅甸丢了对吧?我今天托人查了一下,你的手机号在国内居然一直在正常使用中。” 国内正常使用中? 不用想,这个人,肯定是石林。 我的手机是在坡哈那边丢的,而坡哈那些粗人应该不会对我的号码感兴趣,并且他们也不在国内。 唯一会动用我号码,且有能力在国内补办的,只有石林。他有我的全部证件。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我问钱笑。 “你说,手机和身份信息是绑定的,有没有可能你入境的消息,他一早就知道了?”钱笑一脸凝重地看着我。 我立刻明白了钱笑的顾虑,但同时也劝她不用担心这个。 入境的时候,我因为没有任何证件,是作为失踪公民,配合海关和警方填写过详细的备案和调查资料的。 当时,我并没有说出我是被丈夫石林“卖”掉的,只是说我在缅甸做生意时,因为钱财外露出了意外,被人劫财后,然后拐~卖了。 除了这一点,我其他的信息,交代的都是完全真实的。 而紧接着赶来的钱笑,以她律师的可靠身份,作为我唯一的警方联系人和背书人,留下了所有信息。 所以,按理说,我入境的消息,是不会更新到我之前的号码上的。理论上说,如果不刻意去查,石林正常来说,应该不知情。 当然,如果真的更新了,也不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知道不知道,又如何呢? 4 在石林眼里,我一向是个逆来顺受、烂泥扶不上墙的女人。 在我面前,他永远是傲慢的。 第34章 就算他知道我回来了,从他什么都没做的现况来看,应该是不屑我能翻出什么花来的。 既然这样,那就静观其变就好,不必过于担忧。 而至于他重启我号码的原因,我猜测,其实也没有钱笑想的那么复杂。 他应该只是想简单地圆谎而已。 他对钱笑说,我在缅甸发了财不回来,是因为他知道“重病”的谎言,在钱笑这里走不通。 而对其他与我关系没有那么密切的人,他统统以“重病”为幌子,来解释我的“消失”。 既然重病,那肯定有人会发消息慰问。而有人慰问,就必定得有人回复。 所以,他才必须使用我的手机号码,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 听完我的解释,钱笑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总之,现在申请财产冻结的事很顺利,你别担心。我刚刚之所以紧张,就是怕石林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毕竟他那么了解咱俩的关系,如果知道你回来了,肯定第一时间就想得到,你一定住在我这里。可他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担心他是不是又在阴沟里,搞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笑着拍拍钱笑的手,让她放心。 石林是看不起我的。暂时我这边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之前,他就算知情,也应该不会主动出击。 不过,既然了解到石林可能已经有所防备,我们也该尽快采取行动了。 夜长,只怕梦多。 5 我去见石林的那天,昆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势虽然不大,却十分细密,将车窗外的一切都浸得潮湿又模糊。 出租车停在那个熟悉的工厂大门口。 我撑起一柄黑伞,站在工厂大门前,看着里面萧索的模样,不免有些感慨。 当初这厂子也有过风光的时候,可到了石林手里之后,业务便一路直线下滑。 如今连我一个女人,都已经从缅甸起死回生地回来了,而石林的生意,却仍旧在死亡线上挣扎。 而且看起来,情况似乎比从前更惨,甚至连个老年门卫都没了。 我径直熟门熟路地走到厂房门口,透过布满灰尘的落地玻璃窗,隐约看到仅剩的几个工人,正懒懒散散地抽着烟,磨着洋工。 而厂房大门左侧,正是石林的办公室。 我缓步走了过去。人还没到办公室窗边,就听见里面有摔摔打打砸东西的声音。 听起来,石林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呀。 既然如此,我更要给他个“惊喜”了! 我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张抽纸,沾了点草尖上的雨水,来回在积满厚厚灰尘的玻璃外窗上轻轻擦拭。 直到我确定,石林能清楚从这一小片的明镜中,看清楚我的脸为止。 雨势渐渐变大,昏暗的天空中电闪雷鸣,黄豆大的雨点狠狠击打着伞面,遮蔽了人世间所有的繁杂声响。 我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那个心安理得、双脚翘在办公桌上、以一副大老板架势对电话那头发号施令的男人,嘴角缓缓勾出一个极为温柔的弧度。 伸手,我挑了个最合适的时机,轻轻地扣了扣玻璃窗。 同时将整张脸,死死地贴在玻璃上,目光怨毒阴冷。 石林果然被这个声音给吸引了过来。 就在他看向我的那一刹那,又一道虬劲的闪电带着雷霆万钧的架势,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从暗沉沉的晦暗天边,再次狠狠地劈了下来。 恨不得要将这混沌世间的所有妖魔鬼怪,悉数斩杀。 石林终于在霎时亮如白昼的闪电光线里,看清了我的脸。 我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的脸,从最初的错愕,难以置信,到一寸寸变得惊惶、惨白、如同见了鬼。 最后,他试图想站起身朝我冲过来,却终因做贼心虚,慌乱之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竟狠狠从旋转的老板椅上,沉重而狼狈地跌到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第20章 逃出缅北(20) 1 暗红色的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的地面上,在空荡荡的厂房中,发出极清脆的“啪嗒啪嗒”的、与周围环境极为违和的声响。 那几个原本正懒散磨着洋工的员工纷纷闻声抬头,在一瞬的惊讶之后,慌忙碾灭手里的烟头,起身朝我围过来,和我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老板娘,可好久没看见你了。你身体怎么样了,病都好全了吗?” “您可要注意身体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呢?” “……” 我微笑点头,对他们的关心一一致谢。 只是我的耳朵,却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旁边那扇连接着厂房和办公室的门。 “啪”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终于被冲开。 石林总算回过神来,能爬起来找我算账了。 很明显,他的情绪还很不稳定。白色的门板因他蛮力所致,狠狠地撞击在墙面上,跳着弹了两下,才勉强回到原位。 石林依然满脸见了鬼的表情,上下狐疑地打量着我:“赵思齐?” 旁边有人忍不住打趣:“老板,您连老板娘都不认识了吗?这是不是就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石林脸色登时变了变。 有善于察言观色的员工立刻打着哈哈替石林找补道:“你胡说什么呢,是老板没见过这么气场全开的老板娘!以前老板娘多朴素啊,你看现在,大卷发,黑长裙,红嘴唇,细高跟,多洋气多女王啊!我刚刚都差点没认出来呢!” 第35章 一群人哄笑起来,以为这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 仿佛我刻意变装,还趁着下雨天赶过来,就是为了给石林一个惊喜的。 没错,以前石林就很善于在外人面前,伪装出他很疼我很爱我的样子,让人们以为我们夫妻有多么恩爱,多么情深。 这也是如今,无论他编多么荒唐的谎言,人们都愿意相信的原因。 但以后再也不会了。我已经健健康康地出现在了外人面前,石林想要我彻底消失的谎言,从今天起,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着那人眼神机灵的找补,石林立刻反应过来,冲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故作温柔语气:“大雨天的,你不在家里好好歇着,怎么来厂里了?就不怕淋感冒了?” 我如他所愿,冲他勾唇一笑,语调娇软:“我就不能看看你呀?一会儿不见你,我可想你想得很呐!” 后面半句,我语速极慢,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之间生拉硬拽出来的一样。 一字一顿,冒着寒光。 石林肉眼可见地面色一僵。 很明显,此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我这趟,来者不善。 2 我是强行挽着石林僵硬的胳膊,忍着恶心秀着恩爱,进的办公室。 门一合上,他就如同甩掉瘟神一般地立刻甩开我的手,退后两步远,目光死死地盯住我半晌,才仿佛终于找到合适的字句开口。 “你是怎么回来的?从来没有人能从坡哈手里活着逃出来的!是谁帮了你?还是你……” 他半说半隐,是询问,更是试探。 我学着莎莉和人谈判时的样子,高傲地挺直脊背倚靠在沙发背上,跷起二郎腿,双手环抱胸前,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飘飘地反问了他一句:“你说呢?” 他显然被我从未有过的谈话方式给惊住了。他认识我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我用这样的姿态同他说话。 他故作镇定地拿出一根烟,试图掩饰他的不安,但拿打火机的手却明显出卖了他,连打了几次都没打着火。 最后他懊恼地把打火机和香烟都让办公桌上一扔,破罐子破摔说:“别故弄玄虚了,你几斤几两我比谁都清楚。说吧,你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说呢?”我无视他的虚张声势,依旧淡淡笑着,“就像你说的,没人能活着从坡哈手里逃出来。而我,不仅逃出来了,还活得很好,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石林果然又开始在兜里胡乱摸香烟。这是他心里没有主张时的下意识反应。 我没有再给他缓冲的机会,而是径直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他的个子不算高,我167的身高加上脚上的高跟鞋,高度和气势都已经超过了他。 “没错,我还是那个赵思齐。” 说着话,我伸手抽出他兜里的烟盒,慢条斯理地从中抽出一根香烟,然后利落地又拿起他刚刚扔到桌上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精准地打开火苗,给自己点燃了嘴上的香烟,最后,慢悠悠地突出一口白烟。 烟雾中,我明显看到了石林瞬间放大的瞳孔。 他惊呆了。以前的我,乖巧得要命,绝不会这样熟练地喷云吐雾。 我知道说话的时机来了,这才接着幽幽道:“我还是那个你眼里没用的赵思齐。所以,如果没人帮我,你觉得我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全须全影地从缅甸衣锦还乡?我又哪来的底气,敢单枪匹马来找你?” 3 石林果然被这句话给狠狠震慑住了。 在他的眼里,过去的我就是一摊软泥,不管在谁手里,是搓圆还是捏扁,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绝不可能翻出一丁点的浪花来。 而现在,我却如同一个暗夜修罗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完全掌控着谈话的节奏,并做着让他完全不可思议的行为举止。 他显然已经相信,我绝不是一个人。 我背后一定有人在帮我。 而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在缅甸有着超群特殊的地位,否则,根本没有能力把我从坡哈手里给救出来。 甚至,这个人可能在昆明也有着莫大的势力,否则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孤身一人来找他。 我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他会怎么想,怎么看,我稍微动动脑子就一清二楚了。 我要做的,就是因势利导,一步步加重他的怀疑和揣测,让他对我忌惮,不敢在我面前再轻举妄动。 我没有再说话,任由沉默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有力量。 人会在沉默中反复地揣摩和推理某些突如其来的念头。这些念头,哪怕再微小,也会在沉默中顺着风向,野蛮疯长。 石林终于撑不下去了。 在烟雾缭绕的灰白视线中,我看见他的气势一点点变得孱弱,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白,神色一点点变得屈服。 片刻之后,他终于难得低眉顺眼,客气又缓和地冲我开了口。 “你专程挑这个时候来找我,应该不只是看看我那么简单吧?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4 他依然还是那个欺软怕硬、毫无节操的石林。 初战告捷,我气定神闲地坐回到沙发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在烟灰缸里碾灭了剩余半根熏得我几乎想吐的男士香烟,这才淡淡地抬眼,轻描淡写地提出我的要求。 第36章 “很简单啊,我就是来离婚的。我后面的人很不高兴看到你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而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我想,这个应该也是你想要的,对吗?” 石林霍然抬眼,似是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可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呢?我讥讽一笑,接着开口:“当然,离婚就涉及到财产分割。我的离婚条件是,我要你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给我。同时我还希望你,可以去事毕之后,亲自去警察局走一趟,详细交代清楚你是怎么把我给卖掉的。 只要你能做到这两点,我们就彻底两清。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是触及到石林的底线和核心利益的。 就算他忌惮我和我“后面”那个人,他也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所以,很自然地,他的情绪一下子反弹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双唇紧抿,脸色因为愤怒而胀红,两端鼻翼隐忍又恼怒地一扇一扇掀动着,呼哧呼哧作响。 如果不是因为摸不清水的深浅,我想他此刻的反应一定是冲我破口大骂,连爆粗口,甚至可能动手揍我。 所幸,他还有些理智。 他忍辱负重地咬咬牙,总算渐渐地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原始情绪,面色忽而一转,变色龙一般地换上了懊恼悔恨的模样。 他一步上前,身体卑微地半蹲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地仿佛要洗心革面般地,痛心疾首握住我的右手,开始了他的精彩演出。 “媳妇,我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很后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别再说什么离婚的话了,行吗?” 5 论无耻,没人能比得上石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可以痛哭流涕,可以花言巧语,更可以跪地求饶,摇尾乞怜。 当初在缅甸赌石失败时,他对着债主是这样;如今面对我时,他依然可以这样。 就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我过去居然把他当丈夫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真是想想都觉得反胃。 见我半天没反应,他开始自导自演地加大尺度,抬手就狠狠地正反扇了自己两巴掌。 扇完之后,他捂着脸,垂着头,仿佛在等着我像过去那样,心疼地凑过去,安抚他,问他疼不疼。然后再如他所愿地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呵。等着吧。 现在的我,只想静静地看他表演,甚至还想冲上去,替他多扇两巴掌。 真不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自作聪明,一味地避重就轻把话题往“不想离婚”上引,却对更关键的“财产”和“自首”这两个字眼,绝口不提。 他可真是把我当白痴了。 许是等了半天,见我根本没反应,他终于奇怪地抬起头看向我。 见我依旧一脸冷笑地端坐在沙发上,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上蹿下跳,他终于明白过来,我确实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我了。 他下意识地嗫喏了下:“你……” “不想离婚,是吗?” 我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冷笑着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摊,放出那天我偷拍到的“石太太”正面照,一脸嗤笑。 “不想离婚,你还养小.三?不想离婚,你还让那小.三登堂入室,甚至住进我爸妈留下的房子里?石林,你就是这么不想离婚的?” 第21章 逃出缅北(21) 1 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这话一说出口,石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定以为自己一瞬间看透了,我的格局也不过如此。 就算背后有人又怎么样?就算改头换面了又怎么样?不还是那个头脑简单,会为了他争风吃醋的蠢女人? 他一定很普信地认为,我一切的虚张声势,都不过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小.三,所以才气急败坏地,上门找他理论。 归根结底,一定是因为我还在乎他。 于是,刹那间他就有了自信,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老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事生气啊。对不起,是我错。我也是一时糊涂,你不在,我心里难受啊。那个女人就趁机贴过来,我一时没把持住就……你放心,我立马跟她断了!我对她就是逢场作戏,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一个!咱们别离婚行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偷瞄着我的手机,想看我是否在录音。 发现一切如常后,他言辞愈发响亮,语气掷地有声,甚至还伸出三根手指竖着,赌咒般地甩着锅,把出.轨的责任全部甩给了那位懵懂坐在家里,还做着风光大嫁给他,当老板娘美梦的“石太太”身上。 他正说得兴起,门外突然响起几声轻轻地敲门声。 一个年轻邮递员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递过来一张ems信封,信封上赫然标示着“法院专递”四个大字。 看来,是法院的传票到了。我也不用再演下去了。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确定已经将他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录下来了,才俯下身子,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微笑着回答他方才感天动地的誓言。 “不离婚?迟啦。你瞧,我已经向法院申请离婚了,顺便还冻结了你名下的所有共同财产。算算时间,你现在应该快接到相关通知了。” 第37章 意识到自己被我戏耍了,半天的努力全成了耍猴,石林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三下两下撕开快递文件袋,一看清里面的文件,彻底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你个贱.人,你居然敢耍我!” 他恼羞成怒,突然一下子扑过来,将我一把推倒在沙发上,两只手环住我的脖子,双眼通红地大声咒骂。 “你特么居然敢冻结我的财产!我活不成,谁也别想活!我可不管你后背有谁,我特么现在就要掐死你!” 2 我不动,不挣扎,也不反抗,甚至看向他的表情都是平静如初的。 “是吗?”我说,“那你用力掐啊。刚才有那么多人看着我进了你的办公室,你以为我出事了,你就能逃得掉吗? 就算你逃得掉,冤有头债有主,你以为你还能逃得过我身后的靠山,在以后的每一天,日日天涯海角地追杀你吗?” “……”石林果然愣住了。 他双手一顿,眼神又开始游移。 我知道,他的确恨不得杀了我,但他更想自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沾上了,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本质上,还是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 “放开我!”见他依然保持着钳制我的动作,我平地一声呵斥,厉声命令他松开我。 他却迟疑了一下之后,突然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故作凶狠地眯缝着眼睛,磨着牙似乎想要恐吓我。 “你是在骗我,对吧?就凭你,能找到什么好靠山?就算有人帮你,恐怕也就是缅甸街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吧?这里可是昆明,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这么长!”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比起法律,他确实更加忌惮我那个不清楚是否真实存在的“靠山”。 毕竟,比起生理上弄死我,他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我生不如死。 而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怕法律,最怕“小鬼”。 我闻言淡然一笑,没有口头上回答他,而是迅速摁下了手表上的一个按钮。 他既然在试探我是否空口无凭,那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既然敢只身前来,怎么可能不做万全的准备呢? 我既然说了有“靠山”,又怎么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呢?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白练似的雨水不断冲刷着玻璃窗,哗哗作响。 我揉了揉脖颈,余光瞥向暴雨倾盆的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似与石林问题全然无关的话。 “这样大的雨,你爸妈的日子应该还是不太好过吧?不过你放心,我可是个孝顺儿媳,我早就已经派人去上门,专程照顾他们了。” 3 石林的父母家住在老小区,水路电路都已经陈旧,每每遇上这种大雨又打雷的天气,就会跳闸。 每当这个时候,石林妈妈就抱怨维修水电的人偷懒,不肯来修,非得等到第二天才会过来。 今天又是这样一个打雷下雨的天气,他父母家的房子,照例会跳闸。 这一回,石林妈妈肯定不会再抱怨了。 因为,我已经提前托钱笑找了个稳妥的人,装扮成水电工,候在他家门口,专等着石林妈妈的“召唤”。 石林瞬间意识到了我话里隐含的威胁,忙起身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号码。 石林父母不习惯用智能手机,平时又不大爱出门,所以家里的座机一直留着。 电话响了两声,一道粗粝阴鸷的嗓音终于从外放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喂,石林先生是吗?赵小姐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父母。你就放心吧,照顾人这种事,我可是擅长得很呢!” 语毕,通话就断了。 至于那人说的是哪种照顾,又是怎么个擅长法,不好意思,石林,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石林抱着手机“喂喂”地叫唤了半天,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声声绝望的忙音。 他面色骤变,刚想扭过身来找我算账,双手却不小心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给扫翻在地。 烟灰缸“当”一声砸在地面上,惨白的烟灰撒了一地。 “你……你什么意思?你想对我父母做什么?” 4 乐见其成,我微微一笑。 “他们可是我最敬爱的公婆,我能做什么呢?只不过吧,我这个人比较记仇。我今天心情好,不会做什么。不代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做什么。至于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就得看你的表现了。懂?” 我当然不会真的对石林父母做什么。 就算我再恨石林,对他的父母我还是是非分明、不会随意迁怒的。毕竟,这些年,他们对我还算是照顾有加。 之所以会让人去石林父母家里,只是为了是要让石林相信,只要我想,我完全有这个能力将他捏在手心里。 说完该说的,我也该离开了。 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石林的右脸,我慷慨送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善意笑容,然后转身准备撤离。 “等等!”就在与他错肩而过的一瞬,石林忽然出声叫住了我。 等我转回身子看他时,他已经一脸正色,试图想和我讨价还价。 “你说的离婚、分财产的事,可以,我都可以答应。但是,你能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你也看见了,我这厂子现在的经营状况很不好,还背负了不少外债。 第38章 其实当初在缅甸,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忍痛抛下你的。这件事,当然是我做得不对,你怎么恨我都行。但现在的情况是,你就算逼死我也没用,我手里真的拿不出什么现钱来。 我之所以会把咱们的婚房卖掉,也不是为了什么独吞财产,真的是为了周转厂子。再怎么着,作为工厂老板,我也得为外面厂房里最后剩下的那几张嘴,和他们身后的家庭负责吧?他们都是跟了我们很多年的老员工了,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再退一万步说,关于那个房子,你想想,是我婚前我父母给我买的,就算丁是丁卯是卯地算,属于你的部分,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溢价和共同还贷部分。而我着急卖房、周转工厂的损失,就远不止这点钱。 所以,你可以恨我,但不能误会我。我现在借住在你的房子里,也真的只是走投无路、江湖救急了。房子永远都是你的房子,房本上根本没我的名字,就算我想吞,也吞不了。如果你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今天就可以马上搬走,甚至还可以支付房租给你。 总之,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分开,我也想体体面面。何况,就我现在这摊烂泥,你跟着我确实也没有前途了。既然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属,我当然是要祝福你的。 只是,我真的需要点时间周转,麻烦你理解一下。” 5 我从来没有发现,石林的口才居然可以这么好。 他一番口灿莲花之后,如果不是我脑子还算清醒,我大概也真会如他所愿地觉得,是我自己做错了,太斤斤计较了,不顾夫妻情分逼他太紧了,更没有身为老板娘的企业责任了。 但还好,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赵思齐。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蒙蔽的。 我刚想出言反驳他,只听他口气一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温情攻势。 “媳妇,平心而论,过去这些年,不管我对你怎么样,我父母对你总归是不错的吧? 你还记得吗?高三那年,岳父母刚刚过世,你每天下了晚自习,怕黑不敢走夜路,都是我妈去接你的。整整一年时间,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哪怕她病了,也从没停过一天,直到你顺利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为止。” 有一说一,石林这话,倒是戳到了我的心的。 确实,石林妈妈是个好婆婆,不仅婚前对我很好,婚后也一直对我跟亲闺女一般,甚至连我没顺利怀上孩子,她都从来催都不催一句。 我的确应该感激她。但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能拿对石林的原谅,来等价交换。 我不想再被他东拉西扯扰乱心智,于是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别绕弯子,直接说吧。” “你先撤诉,行吗?” 石林也是毫不客气,面色一转,直截了当说出他的真正目的。 “不然账户一冻结,我这厂子根本就运转不下去了,前面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到时候要债的一定会上门找麻烦,而你作为我的妻子……是,虽然我们俩感情是回不去了,但要债的哪管这些? 现在,我名下连房子都没了,你继承下来的房子,就是我们夫妻唯一能变现的固定资产。到时候就算对方走正规法律途径,那法院也是会把那些债务,作为咱们夫妻共同债务来处理的……” 共同债务? 虽然石林言谈中半道德绑架半威胁的意味,实在令人作呕,但这四个字,还是瞬间引起了我的警觉。 且不管石林实际外债有多少,他既然脑子能转到“共同债务”这四个字上来,就说明他已经在提点我,如果我真的把他逼急了,以他的秉性,怕是没有债务,他也能给我造出一堆假的来! 到时候,别说我能拿回什么该得的财产了。 弄不好一个不当心,我还能给自己惹出一堆天文数字的莫须有债务来! 石林啊石林,你还真是好样的! 第22章 逃出缅北(22) 1 回程的车上,我把这个疑虑告诉了钱笑。 钱笑不愧是律师,直接就回了个电话给我,给我吃了个定心丸。 她语气很轻松告诉我:“先不说夫妻另一方对方不知情、且不用在共同生活的债务,算不上共同债务,就算真的有,有你们的厂子在,规模就那么点大,正规账目也是有迹可循的,不会有什么天文数字,你放心好了。法院也不都是瞎的。 再说,他可是有把柄捏在你手里。不仅证据确凿地婚内出.轨、偷摸卖房、肆意编造你重病谎言,更恶劣的是,他还把你一个人丢在缅甸。这件事根本不能深查,一查就底儿掉,出入境记录写的明明白白。至于要不要查到他身上,全凭你心情。 总之,他亲手干下的烂事儿,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一看到你,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所以我猜测,他不是疯到一定份儿上,应该不会走这招蠢棋的,顶多现在就是吓唬吓唬你罢了。” 钱笑一番话,算是说到了我的心里。 我不是手里没有底牌的。比起这点钱,他应该更担心自己会不会进监狱吧? 孰轻孰重,他应该自己会有判断,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2 与石林的这场博弈,让我身心俱疲。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我便沉沉睡去。等我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我手机同号的微信里,多了一个好友申请。申请栏里,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个英文名字:tina。 第39章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这个tina,一定就是石林的“石太太”无疑了。 因为这个号码,除了钱笑知道,另一个就是“石太太”了。 看看天色,这个时间点,石林应该还没到家。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第一时间就跟在我身后出厂,也不会第一时间回自己家。 他虽然对我很混账,对他父母却一直还不错。父母遭受威胁,他不去亲眼看看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位“石太太”这个时候突然来加我,是找我帮忙的,还是突然想通了,要和我合作呢? 我摁下大拇指,通过了她的申请。 几乎就在通过的一瞬间,tina就劈头盖脸地冲我发了一连串的质问。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你那天不是来找石林的对不对?你就是故意来找我对吗?你如果是石林原配的亲戚,就该知道那个时候,石林一定去厂里了。那你告诉我,你处心积虑在我面前抹黑石林,挑拨我们两个关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看不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来故意替他原配捣乱的?” 这么一连串的质问机关枪似的突突过来,打得我不得不怀疑,如果不是她脑子出了问题,就是石林已经做了什么。 她之所以信誓旦旦地说我在“骗”她,而且在我们见面几天之后,一定是掌握什么证据,可以推翻我当时的说辞。 然而我当时说的,除了一点点关于石林形象的夸大之外,其他基本都是真实的。 她是有什么底气对我发出这声声诘问的? 看来,我有必要和她面对面谈一次了。 不是为了向她解释我的“清白”,而是想切切实实地摸摸石林的底,看看他还有哪些龌龊,是我不知道的。 知己知彼,这对我的输赢,至关重要。 3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来到了和tina约定的地点。 还是上次那家咖啡馆。 不同的是,这次为了避免被石林暗地里玩心眼,我刻意提前到达,选择在了二楼幽静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而“石太太”也再没了上次见面时的温柔与知性,上来就是一脸的防备和愤怒。 我不和她一般见识。在询问她未果之后,我自作主张点了两杯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卡布奇诺,然后微笑着冲她无声打了个招呼。 她冷哼一声,瞪着我就再次咄咄逼人地问出了昨晚同样一串话。 我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答,而是将服务员新端上来的卡布奇诺,优雅地往她面前一推,然后慢条斯理对她说。 “急什么?雨后天晴,大好的阳光,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保证,今天你所有的疑问,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你先尝尝,这家的卡布奇诺真的很不错。” 许是我的态度舒缓了她的神经,她神色松了松,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疾言厉色,确实和这家咖啡馆优雅小资的良好氛围极为不相称。 尤其在抬眼捕捉到周围个别衣冠楚楚的精英白领们看向她的异样目光后,她愈发有些别扭地将杯子拉到跟前,低头轻轻地抿了一口。 见她情绪平复了些,我才不动声色地反问了她一句。 “你说我骗了你,敢问我究竟什么地方骗了你?你有证据吗?” 一听这话,她脸色立刻又涨红了。将杯子往前一推,她身体前倾,反手勾出放在椅子后背的gucci包包,从中抽出了一本红皮烫金的房产证,然后“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证据!你不是说我现在住的房子不是石林的吗?那你自己看看,这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到底是不是石林的名字!” 4 写着石林名字的房本? 我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微微一惊。 打开来看时,只见白色水印纸上,房主那一栏,居然真的赫然写着石林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却不知何时,早已不翼而飞。 我虽然心里明白,房子的过户必须是要户主本人到场才能完成的。不经过我的同意,不是我亲自出面,除非我死了,否则这套房子的房主绝对不可能发生变更的。 但亲眼看到石林为了应付我而早先就做好的天衣无缝的准备时,我还是免不了有些心惊肉跳。 看来他的盘算,真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只有我相信这个房本是伪造的没有用,我还得向tina证实。 这么想着,我不急不躁地细细摩挲着房产证红色的表皮和烫金字体,指腹划过之处,果然十分平滑,并没有真正的房产证那种熟悉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翻开内里,纸张页面也偏薄且偏新。 最让人觉得好笑的是,他大概是为了证明这并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居然将日期写成了我们结婚之前。 但凡不明就里,又经验不足、没见过真正房本的年轻女孩,确实很容易被骗到。 心下笃定之后,我笑意加深,在tina一脸疑惑的目光中,表情淡定地房产证又推回给了她,然后不痛不痒地说起了与房子无关的题外话。 “知道我为什么清楚这家的卡布奇诺格外好喝吗?因为这个地方,以前我就经常来。知道我为什么经常过来吗?因为,这里离我家最近,喝咖啡最方便。” 顿了顿,在tina几乎猜到答案的惊愕表情中,我不负她所望地说出了我自己的真实身份。 第40章 “没错,我不是什么石林原配的亲戚。因为我自己,就是石林的原配,赵思齐。” 5 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tina身子几不可见地震了一震,脸色也“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不再正眼看我。 也许不错的家庭教育正在告诉她,在我面前,她的身份是羞辱启齿的。她的确是身份见不得光的“小.三”,而她刚刚所做的事情,就是传说中的“无耻逼宫”。 我决定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 可我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红着眼圈,有些恼羞成怒地重新瞪向我:“那你为什么第一次不直接表明身份?为什么说自己是什么原配亲戚?你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我和颜悦色看着她:“如果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我是赵思齐,那你还会坐下来,认真听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吗?” 显然不会。tina无言以对地再次垂下了头。 “是的,你不会。”我满眼同情地看着她,“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骗你,我只是不想你最后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真正骗你的人,是石林。” 说着,我目光移向她面前最能给她底气的房本,语带悲悯:“就像这本房本,就是他骗你的最好证据。这房本,压根就是伪造的。” “不可能!” tina下意识地张嘴就是反驳我,但同时,她已经耐不住性子,急切地翻开了房本,想要找寻赝品的蛛丝马迹。 一边胡乱找着,她还一边嘴里不认命的碎碎念着:“这不可能。这是我偷偷在保险箱里找到的,石林他根本不知道我会趁他睡着,找到钥匙,打开了保险箱。如果他真的要骗我,干嘛不直接把房产证拿给我看,或者放在显眼的地方?” 我不禁暗叹,她到底年轻。 殊不知,这正是石林高明的地方。 他如果直接拿出来房本给tina看,反而显得刻意。不如留出漏洞,让tina自己去发现。 毕竟,每个人都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他没有料到,tina和一般的小.三不同。她是个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她不仅要自己相信自己没问题,更要向我这个“原配的亲戚”,证明自己有多名正言顺。 所以,石林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有算到,tina会拿着这个房本,来主动舞到我这个“正主”面前。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出戏,可真的是越来越精彩了呢…… 第23章 逃出缅北(23) 1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tina的碎碎念,而是好心地将房产证上的漏洞一一给她点出来,让她自己睁开眼睛去看,去判断。 如果还是不信,她还可以自己去房产中心验证。房本可以造假,但登记记录是做不了手脚的。 听完我这话,tina哪里还有半分方才急于求证的影子? 她无力地松开房本,眼中泪光隐隐,整个人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全靠一身的骨架支撑着。 看着这样的她,我心底突然涌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悲凉。 我们都被石林骗了。虽然形式不同,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与其看着她梨花带雨,拖泥带水,或许还心存侥幸,不如不破不立,长痛不如短痛。 至于她最终会怎么选择,那是她的事。至少我该做的,是做到位了。 这么想着,我把剪辑好的关于她那一部分的录音翻出来,塞进她的手里。 “这就是你最想要的答案。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也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我想说的是,一个人的心性是改不了的。 你今天依然可以回到那个家里,选择原谅他、迁就他、舍不得他,那明天呢?后天呢?难道非要等到和我一样的年纪,等所有价值都被榨干了,再狼狈地被他抛弃吗?” 2 清晨的日光,透过路边香樟树叶子的缝隙,渡在她年轻的脸上,显得异常的惨白。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按下播放键,却接连几次又缩了回去。 我并不催促她,因为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所幸,她还算是个比较勇敢的女人,最终还是当着我的面,咬了咬牙,眼睛一闭,下了决心般按了下去。 音量放的虽小,但石林残忍的一字一句,仍旧将她三千刀,一刀不少地给就地凌迟处死了。 等录音全部放完,tina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地掩面崩溃痛哭了起来。 她那么一个要面子的女孩,此刻再也不顾及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哭得嘶声竭力,哀痛悲鸣,像个几岁的孩子。 我默默地递了两张抽纸过去,没有出言安慰。 我知道,她要的也不是安慰。很多事,只有发泄过,痛哭过,才能想明白,才能真正放下。 这是她自己的事。旁人帮不上忙。 良久,她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了些,再抬眼看向我时,那目光不再充满芥蒂和质疑,而是十分坦诚地,用近乎呓语般的音量抽噎着告诉我。 “你知道吗?我真的以为……我快要结婚了……我前几天才和他爸妈通过电话,他们……都很喜欢我……还催我快点结婚,趁年轻生个孩子……” 他爸妈? 合着tina只是没见过石林父母,实际上已经通过话,把该商量的都商量了? 怪不得tina这么死心塌地,对能嫁给石林这件事,深信不疑。 第41章 tina还在絮絮叨叨诉说着她的委屈与不甘,而我的心,却仿佛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钢针,缓慢却绵绵地、深深地扎进了心脏。 伤口不大,但很难受,甚至有点疼。越品越疼。 如果说之前,我还自我感觉良好地以为,虽然石林对我很渣,但他的父母至少是对我不错的,他们对石林所做的一切恶劣事应该还不知情,但现在,我却直接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原来是一丘之貉。 他们不仅知道,还那么欢喜地渴望tina可以为他们传宗接代,是不是他们也和石林一样笃定,我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开始杂草一样不断地疯长,终于牢牢扎根进了我的认知里。 那些被深藏在记忆里的一些零星片段,开始不断地蹦出来,并最终有了它们该有的正确答案。 石林妈妈曾在婚后,不止一次看似无意地旁敲侧击,询问过我有关遗产具体金额和明细的事情,而石林他爸,也曾经饭桌上开口,让我考虑卖掉富丽花园的房子,去救石林的工厂…… 桩桩件件,仿佛都在印证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如果不弄清楚这件事,就算我赢得了一切,也终生难安。 3 伸手拦了辆车,我直奔石林父母的小区。 一个多小时后,站在那道灰蓝色、斑驳陈旧的木质门外,我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来了来了……” 很快,石林妈妈欢快的大嗓门伴随着一阵略有些沉滞、拖沓的脚步声透过大门,传了出来。 石林妈妈有老寒腿,一到刮风下雨的天气,两条腿就酸痛难忍,有时候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以前一到周末,我都带着她去看医生,买中药包给她泡脚,为她按摩。所以这两年,即使天时不好,她行走时也不会再受到影响。 可听她刚才的脚步声,分明是受到前两天那场大雨的影响,腿脚又不利落了。 看来,她心爱的儿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体贴关怀。 正想着,门从里头打开了。 石林妈妈那张挂着亲切笑容的脸,在乍一看见我之后,顿时冻住了,跟戴了张面具似的轻飘飘地浮在脸上。 大概是石林已经知会过她我回来了,所以她虽然对我的突然到访有些诧异,却并没有吃惊太久。 短暂的惊愕后,她立马回过神来。往前跨了一步,先是抓着我的胳膊,目光“怜爱”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接着在我肩膀上轻轻锤了一拳,嘴里状似关心地嗔怪着。 “你这个孩子,怎么去了缅甸,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说你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呀!妈念叨着你,都念病了! 你现在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来第一时间回来看看妈?要不是石林昨天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4 她半嗔半恼的话听着极为亲切,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和离家出走的女儿久别重逢之后,既欣喜于她的归来,又恼怒她疏于联系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tina剧透在前,这一刻,我想,我一定会被她的表演所蒙蔽。 他们一家人,演技实在太精湛。而我,其实从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去承认,他们把我娶进石家的门,就是为了贪图那点我父母留下来的东西。 更不想承认,这些曾经在我心中,我真心拿他们当家人一样相处的人,居然存着谋财害命的心思,演了将近十年的戏,为我摆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我不进门,也没回话,只是站在门口,学着她的样子,也上下打量着她。 她变了许多。 下巴厚了,堆了一层的肉,看上去和脖子连成了一片。 头发也烫了,原本齐耳的短发被烫成一撮撮贴着头皮的卷发。虽然因为腿疼显得脸色发白,但整个人看着却比以往精神了些。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她嘴里的病气,反而精神奕奕。看来我不在的时候,她过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她被我看得浑身发毛,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说话,却被我忽如其来、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给突然激得整个人浑身肌肉紧绷。 “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当然也很想你们,可我不来看你们也是有原因的……”演戏谁不会?这种虚伪台词,我也可以说得很溜。 反而是她,却似乎很不适应我这样的亲热,连忙挣开我的胳膊,拉住我的手,试图把我往屋里带:“不管什么原因,咱们先进屋去说。你爸呀,也一直念叨你呢,你快去看看他。” 我脚下却一动不动,不肯往前走。 就在她疑惑地转过脸时,我已经垂下头,语调伤感:“算了,我就是因为挂念你们,才来看你们一眼的,就不进去了吧。您可能不知道,我和石林要离婚了。他都已经决定另娶别人了,我怎么还方便再进这个家门?” 5 既然她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那我就如她所愿,就当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她果然表现得十分吃惊,随即脸色一沉,恨铁不成钢道:“石林这臭小子他敢!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婚他休想离!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去!” 说着,她放开我的手,往客厅里的座机边走。 第42章 我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不说话,心里寒凉似铁。 我没办法不再次感谢tina的直言相告。 不然,真到了和石林角力的紧要关头,如果我还对他们的真面目毫不知情,这对老公婆就很可能会亲自出面,和石林在工厂时表演的一样,搬出旧事,用旧恩情绑架我,站在道德高地上,逼我放过他。 到那时,我还真有可能会掉入他们的陷阱里。 石林妈妈在装作很努力地打电话。 她一边眯起眼睛,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号码,还一边不时地转过头安抚我:“你别急,不管什么事,有妈给你撑着腰呢。石林这臭小子,他要敢找小.三,看我不打断他的腿!咦,怎么还不接电话?” 说完,她挂断电话,又慢吞吞地重复刚才的拨号动作。 我实在看不下去,三两步走到她跟前,伸手一压,直接将电话切断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呢?”我俯下身子,冰冷的眼神盯紧她的眼睛,似笑非笑,“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包括tina,包括石林在缅甸卖了我的事。” 石林妈妈的动作闻言瞬间僵住,她的脸上迅速闪过一阵慌乱。 她第一反应是抬头看那扇半敞的门,确定门外没人经过后,才定下神来,然后忙不迭地奔过去,把门给关上,反锁。 这才拖着右腿缓缓往回走,表情有点生气:“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卖不卖的,什么提……提拉不提拉的,我通通不知道!” 说完,她大概突然回过味来,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此地无银三百两,忽然又挺直了腰身,瞪着眼睛看着我,气急败坏倒打一耙。 “就算我儿子真的另外有了对象,一定也是因为你留在缅甸,长时间都不肯回来的缘故。你都留在国外不回来了,我儿子还不能另找吗?难道要让我石家断子绝孙吗?” 6 我差点被气笑了。不愧是母子,颠倒黑白都有一手。 不过既然她连这种无耻的话都能说得出口,那我接下去要说的话,也就不必带有任何包袱了。 “是,他的确可以另找。” 不同于她的张牙舞爪,我笑得十分平静友好。 “不过,你可能搞错了一点。我今天专程过来,不是因为留恋你那垃圾儿子,求你出面帮我劝你儿子回头的。而是希望你可以劝劝你儿子,最好识点时务,能尽快答应我的条件,和我好好离婚,大家好聚好散。” “什么?”她表情陡然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谁垃圾?谁识时务?还条件?你搞清楚哦,是我养大了你,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条件!” “我有没有资格提条件,您儿子最清楚。” 我冷笑一声,面色沉了下来。 “否则,就单凭他卖了我这一桩,就足够他在监狱里,慢慢为你‘传宗接代’了!” 第24章 逃出缅北(24) 1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准备告辞。 刚走到门口,拉开一道门缝,石林妈妈就扑了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变脸似的立马切换成了之前虚伪的表情。 “唉呀,你说说你们,就为了这点小事,值当闹成这样?妈也不是说石林做的就是对的,他有什么错,我替你骂醒他不就好了?都是一家人,还什么监不监狱……” 我就那么唇角带笑,冷眼看着她表演,不说话。 见状,她忽地又将脸拉了下来,语气也带上了浓浓的威胁意味。 “也行,你要是铁了心想让石林进去,我也拦不住你。他一个大男人,大不了进去关个几年,出来后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可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缅甸干的是什么勾当!你要是敢让石林进去,我就能让你被吐沫星子活活淹死,你信不?” 我干的什么勾当?那还不是他们一家门的精心杰作? 始作俑者不觉得羞耻,反而拿这点烂事儿威胁起我来了? 如果搁以前,我会被她这句话给伤到,会和大部分受伤害的女人一样,为了自己名声和下半生,打落牙齿活血吞。 可现在,我几轮生死都滚过来了,还怕她说这个? 别说我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说美诗诗,出来之后也不该遭受世人这样的有色眼光。 所以我闻言完全不动声色,甚至还心情不错地笑了笑:“我怎么活,就不用您操心了。您只要操心操心石林怎么活就行了。 他以这样的罪名进监狱,怕是连监狱的狱友都瞧不起他,更别提出来之后能不能在社会上活下去了。 就他这样的人品,哪个生意伙伴敢再和他合作?哪个女人还敢再嫁他?到时候,恐怕被吐沫星子淹死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的宝贝儿子哦!” “你……你!”石林妈妈怎么都没想到她一番恶毒言辞,不仅没伤到我,反而反弹到她自己身上。 一时支支吾吾,被噎得满面通红,实在想不出新词了,猛地一跺脚,冲着卧室就开始吼:“石林他爸,你快出来啊!这白眼狼都闹翻天了,你是聋了吗!” 谁料,回应她的,不是石林爸爸出来同仇敌忾的脚步声,而是“咚”的一声,大头着地的一声闷响。 石林妈妈脸色一变,立刻拖着老寒腿就冲进了卧室。 第43章 紧接着,我就听到一声惨厉的哭嚎:“老头子啊,你这是咋了?你别吓我啊……” 2 石林爸爸晕倒了。 人命当前,我虽然实在不想再和这家人扯上关系,但我也更怕惹上新的是非。 毕竟,石林爸爸出事的当口,我正好在场。如果石林妈妈事后编排我,碰瓷我,非说是我推到了石林爸爸,我还真是有嘴说不清。 所以,我非但不能一走了之,还得保证自己全程在场,直到石林妈妈不可能颠倒黑白为止。 这么想着,我扬手打了120,并协助医护人员将石林爸爸送进了手术室。 果然,石林爸爸一送进手术室,石林妈妈就开始了作妖。她拉扯着我的手,在手术室门外撒泼打滚,非说是我害死了石林爸爸,必须出全部的医药费。 如果石林爸爸真不幸死了,我还得给她精神赔偿和人命赔偿。 看着周围人纷纷侧目,对我指指点点,我无奈摇摇头,只好从包里掏出录音笔,冲石林妈妈笑笑说:“到底是不是我害死的,我这里全程都有录音。要不要放出来让大伙儿听听,评评理?” 石林妈妈瞬间脸色发白,像被按了按钮一样,立刻停止了胡搅蛮缠。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手里的录音笔,怎么都没想到我还留有这一手。 而我怎么可能不留多一手?我本来就是专程过来取证的,这么多宝贵的亲口证词,我怎能不做个记录呢? 许是担心石林的丑事被外人听到,不用我多说什么,石林妈妈就一个人灰溜溜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口,不再和我多说一句话,生怕再被我录了音。 我把录音笔放回包里,拿出湿纸巾,一边擦着自己被她握过的手,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是非非,自有公道。这里不是缅甸,而是中国。国有国法,不是几句栽赃陷害,就能为所欲为的。 顺便提醒一下,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亲自和你们对话了。下次,你们再想和我谈,就只能找我的律师了。我已经把石林告上去了,至于法院最终判他几年,全看你们的表现了。” 说完,全然不理会石林妈妈惊恐慌乱、手足无措的表情,我悠然转身离去。 3 谁料,刚转身走了没两步,我就看见石林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赶来。 石林妈妈一看到石林,立刻就扑了过去,抓着他嚎了起来:“儿子啊,你可是算来了。你再来晚一点,你爸妈都要被外人给活吃了啊……” 熟悉的恶人先告状,我充耳不闻,错身想离开这个聒噪之地。 却被石林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脸色很难看,但又因为不敢拿我怎么样,所以张了两次嘴,才看似平静地说了句:“等等,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那正好。最好是我想听的话。 这里是公开场所,显然不适合谈我们该谈的事情。 看了眼不远处的安全通道,我径直推门走了进去。这么高的楼层,最空荡荡的,也就只有楼梯间了。 石林沉默着跟过来,顺手将身后的楼道门关得严严实实。 我正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他却突然一抬手,冲着我的脸就想要挥来一巴掌! 躲,还是不躲,这是个问题。 如果躲开,我会免一趟皮肉之苦。 而如果不躲,似乎也不错。这是石林家暴的证据。这里是医院,我可以直接验伤,然后以家暴的名义,加速我们的离婚进程。 但最后,我还是决定躲避一下。 他敢做的,也最多是打我一巴掌而已。就算验伤,也算不上什么大伤,不够分量。 我要做的,永远都是要一击制敌,而显然,石林不会在这种地方对我大展拳脚,反而没意思。 于是,我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这一巴掌,然后冲着他讥讽一笑:“怎么,那些罪名还嫌不够,还想再揍我一顿,加一条故意伤害罪?” 4 石林许是没想到我会躲得开他的攻击,面色微怔,然后迅速回头看了一眼,生怕被人将刚才的一幕看了去。 我怀疑他之所以会如此激动,不可能单纯因为他爸进了手术室,所以笑了一笑,继续激他。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是债主堵门了,还是情人跑了?” 果然,这话一出,石林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压低了嗓门:“你到底和tina说了什么?她为什么突然走了?” 果然,这事儿还是和tina有关。看来,石林还挺在乎这个小情人的。 我问心无愧地挑了挑眉:“我和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我这人,你懂的,最是实事求是,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你……” 石林显然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如果没有我的插手,tina根本不会这么快离开他。 顷刻,他的脸色因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甚至连暴力的拳头,也再次拧了起来。 但他到底还是不敢动手。 他又不傻,也不是法盲。眼下这个时候,任何对他不利的行为,都是雪上加霜。 就算再恨我,他也只能选择忍着。 我却没兴趣再和他耗下去。伸手拉开楼道门,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明媚。 第44章 我掏出手机,果然看到tina的留言。 她表示,她已经收拾东西离开了石林。 原本,喜欢石林,只是因为她出自单亲家庭,从小没有爸爸,所以觉得石林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满足了她想要被呵护的渴望。 她最讨厌被欺骗。如今既然已经弄清了骗局,那就不必留恋了。 我本想回个微信安慰她两句,却发现,她已经把我拉黑了。 看来,她是真的想和这段荒唐的“爱情”,彻底告别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打算再打扰她。石林这摊烂泥,她当然离得越远越好。 5 回到家时,意外发现钱笑居然已经下班回来了。 见她一脸严肃地坐在茶几边,对着一堆材料紧锁眉头,我顿感不妙。 钱笑一般不把工作带回家里,除非是和我有关的事。 “怎么了?”我换好鞋子,连忙问。 “亲爱的。”钱笑揉揉太阳穴,一脸凝重地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现在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因为这件事,对我们很不利。” 我心里一紧,没等她再说什么,已经兀自拿起材料翻了起来。 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 这是一堆事关石林流水的复印件,而上面明明白白地显示着,石林名下的所有现金流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五万块! 五万块?冻结了个寂寞! 我怎么都想不到,石林会在这里等着我。 按理说,我们以前的房子,地段好,又是学区,面积也不小,就算扣除掉没还完的贷款,也应该会剩下一百多万。 一百多万vs五万,如果不是石林外债实在太过庞大,就是他刻意隐匿了现金流向。 看来,他早做足了准备。 “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把钱转移到他父母那里?”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去处。 毕竟这么大一笔钱,他又是偷偷摸摸套出来的,不太可能放到狐朋狗友或者亲戚同学那里的。 “不太清楚。”钱笑摇摇头,“目前只知道他第一时间把钱都提了现,而他父母那里似乎也没有新的大额存款进账,所以这笔钱,目前去向不明。” 顿了一下,钱笑看了我一眼,又说出了另一个对我而言,更加致命的坏消息。 “还有,我今天刚刚查到,你富丽花园的房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被石林给抵押出去了! 也就是说,这套房子,虽然没有被他卖掉,但本质上,也已经不再是你的房子了!” 第25章 逃出缅北(25) 1 一个多月前,石林刚卖了我,从缅北回到昆明。 也就是说,他从回来的那天起,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他没有耐心去等待我“消失”足够长的时间,好判定我的“死亡”,让他继承这套房子。他也担心过程中,会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 所以,将房子抵押出去,获得能够实实在在掌握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才是王道。 哪怕抵押这套房子,或许并不能得到同房价等值的贷款,但对于空手套白狼的石林来说,也是再划算不过的事。 而这套房子一直在我的名下,不管是买卖过户,还是抵押给银行,没有我这个户主亲自出面,即便石林有我所有的证件,也是做不到的。 石林之所以能完成抵押,能走的路只有一条,他很可能是利用我的证件和结婚证,以及房产证原件,把房子抵押给那些背景复杂、追债手段穷凶极恶的灰色金融机构。 他图人家的现金,人家图他的房子,甚至说不定还想就此将老板身份的他,弄到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一想到这里,我冷汗都快下来了。 因为,所有证件都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不用想,合同的签章肯定也是我的。 一旦出了事,他们要追债的人,肯定是我,而并不是石林! 到时候,真正走投无路,乃至倾家荡产的,根本不会是无本万利、随时可能跑路的石林,而是我这个冤大头才对! 石林好绝的谋划! 我将心中这个推测和钱笑一说,果然与她的担心不谋而合。 她说,如果石林真的将房子抵押给银行,事情倒好办了。一来我们指责银行相关人员流程有问题,二来,我们还可以凡事讲道理,讲法律。 而现在,石林用了这么一个阴招,将所有社会上的麻烦都往我身上引,自己却轻轻松松拿钱走人,实在有些棘手。 事到如今,发生了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我只能从现有的材料中去寻找应对办法。 只是,将手里的材料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我还是没有找到石林抵押房产后,通过银行账户还款的记录。 也是,他好不容易榨干了我最后一点价值,套出了钱,当然不会又吐出来了。 如果说之前tina还在的时候,他搞不好会顾及自己成功人士的形象,去还个一两期贷款,暂时保住这个房子。 那现在tina已经走了,他就更没有理由吐出一分钱了。 所以,现在我的房子,到底怎么样了? 2 再也坐不下去,不顾钱笑的阻拦,我起身就要再去富丽花园探探情况。 靠近小区大门后,隔着紧闭的伸拉门,我看见上次见过的那个保安正坐在保安亭里喝着茶。 第45章 我敲了敲伸拉门,笑着打了声招呼。 “师傅,还记得我吗?我前几天刚来过的,7栋502,姓石的亲戚。正好路过这,想来看看石先生,结果打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请问你知不知道,他这会儿在不在家呀?” 保安逆光看了我几眼,半晌终于拖长了声音“哦哦”了两声,似是想起我来了,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急匆匆走到伸拉门前,一脸见了救星般的表情看着我。 “你也联系不上他?我们物业也联系他好几天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好像是已经搬走了,现在他们家住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每天晚上都喝酒、闹事,把整栋楼都弄得乌烟瘴气的。 已经有不少业主投诉了,但他们那些人手里有什么抵押合同,说是石先生欠了他们钱,不按时还钱就拿房子来抵。我们赶不走他们,又联系不上石先生的人,正着急呢。你说这可怎么好?” 保安越说越恼火,但因为轻易不敢招惹这群人,也只能在我面前连声抱怨。 果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工厂的财务,才得知石林自从那天跟着我离开工厂后,就再没露过面。 又打了个电话给医院,同样被告知,石林只出面交了一次费用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种种证据显示,他果然是按计划跑路了。 可是他会去哪儿呢?会不会躲去了父母家里? 我响亮地“咦”了一声,故作自言自语道:“那他还能去哪儿?难不成是去了他爸妈那儿?” 保安一听这话,立马眼睛一亮,追问我他爸妈的地址。 我装作推托不掉的模样,只能“无可奈何”地将石林父母的地址给说了出来。 3 石林在签订合同的时候,为了防止日后因为不还款而对他自己产生麻烦,除了富丽花园的房子外,恐怕其他的联系人和地址多半都是假的。 这也是这群讨债人只能在富丽花园叫嚣,而工厂和石林父母那却没有任何动静的原因。 而讨债人,是势必要找到石林的。因为,他们虽然可以破门而入,但却不能合法占有这个房子。 他们必须逼石林出面,将房子过户给他们,这事儿才能算完。 那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帮他们一把?我方才说的话,明面上是说给保安听的,实际上就是为了告知这些讨债人的。 如果讨债人能在石林父母家将他逮个正着,那再好不过。再不济,他们也能利用石林父母,逼迫他出面。 当然,说不定讨债人见财起意,一开心准备把石林父母的房子也列入囊中,一并吃了。 这样一来二去,搞不好我还真能在一团混局中,找到脱身之道。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石林妈妈果然给钱笑打了个电话。 钱笑一按下接听键,石林妈妈的声音就从外扩里传了出来。 “钱笑,思齐在不在?能不能让她接下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跟她说,关于协议离婚的事。” 我和钱笑对视了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上次已经和石林妈妈说过,我不会再和他们对话,有事请直接找我的律师。 钱笑会意,直接说:“她不在。我是她的代理律师,关于离婚的事,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石林妈妈不满道:“那不行啊,难道签字你也可以代签?” 钱笑玩起太极:“真到了签字那一步,我肯定让她出面。” “好吧。”石林妈妈长叹一口气,状似无奈道,“那你转告她,我已经劝过石林了,他答应和赵思齐协议离婚。再这样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只要她答应不再找石林麻烦,这事儿到按照她的条件离婚为止,别再说什么坐牢不坐牢的,我们什么都好商量。” 4 “哦?”钱笑看了我一眼。 显然,她和我想的一样,总觉得这事多少透着点古怪。 现在已经不是分财产的事情了,而是涉及到富丽花园房子和高利贷的事情,岂是签字就能解决的?难道我稀罕他那五万块钱的一半? 石林妈妈应该是听出了钱笑的质疑,继续长叹一口气说:“甭管这财产具体怎么分,总要见个面才能说清楚。她一直躲着我们,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 我和他爸都是老实人,年纪也大了,他爸现在又刚脱离危险,我是真的不想再折腾了。石林的工作我们已经做通了,你也做做思齐的工作,让她露个面,和我们详谈一下,大家好聚好散吧。” 说到最后,她语调都似乎有些哽咽了。 我一时没办法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冲钱笑摇了摇头。 钱笑推诿了几句,说和我商量之后再通知她时间和地点,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你信她说的吗?”钱笑问我。 我摇摇头,但还是有一说一:“但她想解决这件事的心,应该是真的。高利贷应该已经找到他们了,他们一辈子开厂做生意,不管人品如何,都算是踏实日子的主儿。现在这样被骚扰,还担心我送石林进监狱,应该也是吃不消的。” 钱笑表示同意,并建议我出面去探探深浅。只要时间地点我们来决定,就不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 达成一致后,钱笑发了个短信给石林妈妈,约定第二天上午十点,就在钱笑家附近的一家中式餐厅包厢。 第46章 石林妈妈没有异议,但她也提了一个条件。因为明天的谈话,有很多家庭生活隐私部分,她希望只有她、我和石林三个人参与,钱笑不方便出席。 钱笑一口同意了她的条件。 毕竟那里人来人往的,很是安全。就算我单刀赴会,哪怕谈不成,也不会出什么事。 5 第二天一早,刚过九点,我就接到石林妈妈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 等我到了中餐厅,并没有着急上楼,而是特意问了一下跑堂的服务员。 在确定了这间包厢里确实只有一男一女之后,我才上楼,推门进去。 然而门一打开,我立马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包厢里坐着的人,并不是石林和他妈,而是两个我完全陌生的男女。 那女的不过二十来岁,却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一脸的桀骜不逊。那男的则穿着一身黑皮衣,剃着寸头,眼神阴狠。在看着我的时候,就像看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 预料到不妙,我慌忙往门外退去,谁料刚退了两步,迎头就撞上了两个穿着奇装异服,裸露的皮肤上都纹着虎头豹头的男人。 再仔细一看,哪里只有两个? 对面的包厢里,分明做了一群五大三粗,一脸凶相的男人,他们正齐刷刷地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顿时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一定就是那家金融公司讨债的。 看来,我这是被石林妈妈摆了一道,她又将这些皮球给踢到我这里来了。 真是千算万算,玩鹰的还是被鹰啄瞎了眼。我和钱笑都对石林妈妈严重误判了。 她现在已经和她的儿子一样,完全丧心病狂。 逃开显然已经无望,连饭店的服务员都不再往二楼走了,很显然,他们也被这些人给威胁了。 又或者,这帮人利用上午十点中餐厅刚开门,还没到营业高峰的时候,花点小钱包了这一层。 为了堵我,他们还真是用心良苦。而石林和他妈,为了把我拖进泥潭,更是煞费苦心。 不动声色将手摸近外衣口袋里,我把手机里提前编辑好的求助信息,给钱笑发了出去。 然后,不卑不亢地,在包厢里那一男一女的死亡凝视下,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 第26章 逃出缅北(26) 1 回到包间,我气定神闲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直视向那个皮衣男。 在确认完毕对方的身份后,我淡淡道:“我是赵思齐没错,但关于石林抵押房子找你们借贷的事,因为当时我人在国外,所以并不知情。这件事,完全是石林背着我做下来的,你只管找他和他父母就是,和我完全没关系。” 皮衣男听完嗤笑了一声,仿佛我说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 “国外?我可不管你在不在国外,也不管你知不知情。总之,合同是你老公签下的,用的是你的印章,钱也已经被你老公拿走了。现在既然你老公不肯还钱,又不肯出面,那我们就只能来找你了。” 说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堵在门口的一个年轻的男人,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抵押合同的复印件来,展开来,拍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细细看了两眼,发现上面每一个条款都苛刻得吓人。 不仅石林抵押房子之后,只能换来房子市值50%的现金,这每月还贷金额也是按天往上翻的。 说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正规的抵押贷款,而是货真价实的套路贷。 也不知道石林签这种合同,到底是想玩死自己,还是想玩死我。 如果不是他在外面欠了不得不还的外债,急需用这笔处处透着陷阱的钱买命,那他一定是想空手套白狼之后,再顺便玩死我。 可他之前不是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吗?只要我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全额继承这套房产不是吗? 那他不计后果用这种危险且损失巨大的方式,着急套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难不成他真的还有别的更加不可告人的资金用途? 这个猜测不禁让我背后一凉。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面临的麻烦,现在可能真的只是个开始。 2 皮衣男两只胳膊肘撑在桌上,曲指在敲了敲桌面。 “瞧见了没?这份合同上可没有旁人的名字,只有你赵思齐一个。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去?要么赶紧还钱,要么拿房来抵,你自己选一个吧。” 说完,他惬意地往椅背上一靠,两手交叉叠在脑后。 无论是还钱,还是给房子,对于他们来说,当然都是只赚不亏、以小博大的一笔好买卖。 但两者还是有所区别的。 如果还钱,就算全款归还,再加上那些完全超出常理的高昂利息,还是比不上这套房子有“钱”途。 因为我父母这套房子,虽然老,但地理位置好,在市中心,不管将来是拆迁还是继续保留,房价都会因为周边核心资源的缘故,而一路稳涨不跌。 比起一锤子定音的现金,当然房子对他们来说更划算。从一开始,他们就巴不得石林还不上钱,以方便他们收房子。 再者,手里真有钱的人,又有谁会来借他们这种近乎明抢的款呢? 所以,石林那边一跑路,他们就急吼吼地上门占房子。 第47章 不愧是跟钱打交道的主,算盘打得就是响亮。 许是觉得我的反应和态度不如他预想中的那样慌乱,皮衣男眉心一皱,又坐直了身子,阴着脸威胁道:“别想耍什么花招!赶紧把房子给过户了,这事也就了了。要不然……哼!” 他那声“哼”,隐藏的信息极多。 对于这些高利贷的人来说,催收的手段可太多了。不仅仅是暴力催收,还包括了层出不穷的电话骚扰和信息轰炸。 他们可以无孔不入地去骚扰借款人的亲戚朋友,哪怕对方只是在借款人的手机里占了一个名字,他们一样不会放过。 这份压力,极端折磨人的身心。曾经就有不少新闻报道过,很多年纪轻轻的借款人,就因为承受不了压力,而选择轻生的。 难怪他们肯配合石林母亲,找到我的头上来。 要知道石林父母年纪大了,石林他爸已经显现出将死之兆。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干,单是干坐着要钱,说不定他爸一激动之下,人就没了。 与其要承担危及人命的风险,不如找上我这个年轻的“正主”要保险得多,也更名正言顺、有利可图。 3 我埋头又仔细察看了一下合同,佯装一副为难不定的模样,拖延时间。 直到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才如释重负,将合同往前一推,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还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不,叫上我的代理律师,咱们再聊聊?” 说着我扭过头去,一下子就看见了被人拦在门口的钱笑。 钱笑是随我一块出门的,她一直就在附近晃悠,以防万一。 “我叫钱笑,是赵思齐女士的代理律师,我现在怀疑你们在非法拘禁我的当事人。刚才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就在下面等着。一旦我的当事人发生任何事,他们就会立马冲上来。” 说着,她也不理被唬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径自绕过堵在门口的男子,来到了我身边坐下。 皮衣男一听这话,再看看钱笑气场全开的笃定架势,宁可信其有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前,伸手小心拉开了窗帘。 楼下,确实停着一辆闪着顶灯的警车。 皮衣男下意识地脑袋往后一缩,忙不迭地拉上了窗帘,方才还汹汹的气势一下子就矮了一半。 我和钱笑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暗暗夸赞她的果断。 他们这些捞偏门的人,天生就抵触警察、律师这类人群。尤其是看到警察,肯定心里在打鼓。 趁热打铁,我赶紧追问了一句:“怎么样?现在能谈谈了吗?” “你想谈什么?”许是怕在手下人面前丢了脸面,皮衣男清了清喉咙,挺直了腰板,这才看向我,语气压抑地回答我的话。 4 我看了钱笑一眼,她立马会意,点了点桌上的合同,开始开工。 “就谈你这份合同。你这是完全没争议的高利贷合同,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所以从法律上说,这合同根本就是无效的。 而且,合同签订的时候,我当事人根本就不在国内,海关记录可以作证。那她既然人都不在国内,又是怎么签订的合同呢? 所以,你这份合同,怕是你们自己伪造的吧?伪造贷款合同,那可属于金融诈骗的范畴,是要坐牢的!” 一听要坐牢,坐在一旁的红发女脸色明显一变。她扯了扯皮衣男的衣服,张口想问,却被皮衣男一把甩开了。 皮衣男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的严重。他藏在桌子下的手来回摩挲着,转脸将锅通通甩到了没露面的石林身上去。 “要说伪造,那也是石林伪造的,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也是受害者,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有证明石林伪造合同的证据吗?”钱笑指了指合同,“是上面有石林的签字,还是说他会主动蹦出来,将伪造贷款合同的罪名揽到自己的身上?” 在这件事上,石林将自己摘得极其得干净。他不仅仅是坑了我,也坑了这家金融公司。 听到这儿,皮衣男额角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咬牙切齿地将石林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钱笑伸出一只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皮衣男冷静下来。接着,她又从外衣口袋了掏出了一张备案证明,拍在了皮衣男的跟前。 “石林骗你的,又何止这一桩?你瞧瞧,这是当初我当事人回国时,上报给警~方的相关材料。她涉及到一桩跨~国犯罪的案子,现在是警方重要的保护证人。一旦她在保护期间出了事,你仔细掂量掂量,你会怎么样?” 5 顺着钱笑的说法想下去,皮衣男当然第一时间,会被当作是和跨国犯罪的大案件有关的涉案人员,直接被抓了。 他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忽地脸色铁青,充血的眼睛里顷刻露出骇人的阴狠和怨毒。 要知道,和跨国犯罪的大案子相比,什么高利贷,什么伪造合同,都是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芝麻小事。 真要是因为一点钱被警~方给盯上了,查也能把他给查死。 钱笑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片刻的沉默过后,等皮衣男的情绪稳定了些,我才终于开口表态。 “房子我是不可能给你的,那是我唯一的住处了。至于钱,我也是不会还的。那是石林借下的,花也是石林花的,凭什么要我还?再说,我也没钱还啊……” 第48章 说着,我双手一摊,刻意将因为机洗而不小心磨损的外套袖口,露了出来。 “瞧瞧,我被石林坑的,回国后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钱还给你呢?要说起钱,石林才有钱。他刚偷卖了我们的婚房,独吞了房款,眼下他手里的现金少说也有两三百万。 况且他手上不仅有现金,还有工厂和他爸妈的那套房子呢!要知道,那个工厂的地皮可不是租的,而是他买下来的!真正有钱的人是他,你又何必舍近求远,非跟我这个已经被他坑的,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过不去呢?” 我将石林的工厂和他父母那套房子的价值,通通夸大说了一遍,将皮球又一次踢了回去。 “石林现在为了坑我净身出户离婚,名下在昆明已经没有房子了。你们要是想找到他,还得去他父母家蹲守。 就算他可以住酒店四处逍遥,家总是要回的。你们也知道,他爸最近快不行了,如果真死了,他这个独子是不可能不回来看上一眼的。” 皮衣男听完这话,果然眼神有了想法。他和旁边的女人对视了一眼后,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我知道,经过今天这通折腾,为了避免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伙人应该不会轻易再来找我了。 那他们想要拿到钱,就只能去找石林。 而面对狠狠坑了自己一把的石林,皮衣男如果抓到了他,还会有好脸色吗? 不过到时候,不管他会石林做些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了。 有个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石林也该货真价实地付出点代价了。 第27章 逃出缅北(27) 1 暂时解决完皮衣男的事之后,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谁知道没过几天,石林妈妈又来了一次电话。 她在电话里告诉钱笑,说石林爸爸去世了,希望我能去丧事上露个面。 对于石林妈妈口中的“去世”,我多少是有些怀疑的。毕竟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和石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不认为她有必要喊我去丧事上露这个面。 前车之鉴,我不能不防备,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让钱笑拒绝了她。 令我没想到的是,石林妈妈居然还不肯死心,直接找上了钱笑工作的律所,堵在大门外头连哭带嚎,引得来来往往的人纷纷侧目。 钱笑被逼得没了办法,只能把事情告诉我。 说实话,我是极其不愿意再见石林妈妈的。可我更不能把事情都推给钱笑处理,给钱笑招惹麻烦。我当即答应赶往律所,解决这件事情。 到了律所之后,钱笑引着我去了会客室,石林妈妈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甫一见面,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还没等开口说话,已经流下了两行浊泪。 “石林他爸死了。你能不能跟我回去,帮着我一块给他操持一下后事?再怎么说,你现在也还是石家的媳妇,也叫了他几年的爸爸。” “操持丧事?我?”我有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事,你觉得找我合适吗?为什么不让你们的亲儿子石林操持?” 2 石林妈妈一听“石林”这两个字,顿时嚎得更凶,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 大哭了几声后,她又解释道:“我联系不上石林啊!打他电话也没人接,问他的朋友,一个也没说见过他。要不是找不到石林,他爸怎么会因为交不上医药费提前出院?我们又怎么会被高~利贷追债、占了房子,只能租房子住?要不是这些个糟心事,他爸也不会急火攻心,这么快人就没了……” 老一辈人对“死”这个字眼,十分忌讳,尤其是有些迷信的石林妈妈。如果不是石林爸爸确实去世了,她绝不会三番两次的轻易提及。 只为了骗我,就下这么重的本,应该不太值当。 可是,为什么石林到他爸死了,都还一直不出现呢? 就算为了躲避那些高~利贷而藏起来,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他父母的死活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不敢和父母联系,可他爸都死了,他无论如何也总该想个办法出来露个脸才对。 父亲死了,作为儿子如果连面都不出,这不是平白让人戳脊梁骨吗?石林那么要体面的人,这一丁点都不符合他的为人处世。 事出反常必有妖。 联想到他账户里平白“消失”的那些巨额现金流,我不得不怀疑,石林这些异常举动的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见我一直沉默不语,石林妈妈又抓着我的衣角,抽噎着求道:“石林他爸对于你的事,是一点也不知情,我们都是全程瞒着他的。 他以前中过风,你知道的。这些年,他虽然话不多,但真的是把你当自己孩子疼的,这你应该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在听到我俩的对话后,又惊又急,被刺激得二次中风。” 我微微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不以为然笑了笑:“把我当闺女疼,还惦记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 石林妈妈似乎一时没想起我说的是哪件事。等我提醒她那次餐桌上,石林爸爸劝我卖房救厂的话时,她登时显得无比委屈起来。 “就是他把你当一家人,他才这么说的啊!那厂子是他一辈子的心血,现在也是你和石林共有的家产。厂子周转不灵,帮你们出招卖掉自己的房子,救自己的工厂,这在我们老辈子眼里再正常不过的事,他怎么会存有图你父母遗产的打算? 第49章 这你可冤枉他了!你想想,咱们家总共就三套房。除开你们住,我们老夫妻住的,能周转的,可不就剩下你爸妈那套了吗?” 乍一听,似乎是这个道理。但事已至此,不管石林爸爸当时是怎么想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往事已矣。我是不可能再同一片泥潭,摔倒第二次的。 3 见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而我却依旧寸步不让,石林妈妈有些急了。 她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游说,再也没了当初指着我鼻子骂我“白眼狼”的气势,让我不禁觉得无比悲哀。 石家这一家人,看似是血脉至亲,而实际上,各有各的想法,也各有各的打算。 石林妈妈看起来是在为他爸求我,实际上何尝不是为了她自己呢? 死人的事,从来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她今天肯纡尊降贵来求我,一来是想在那些亲朋好友面前,保住最后一点颜面。二来恐怕也是存了让我帮着解决丧用费,甚至打发高利贷那些人的心思。 即便我信了她的话,认同石林爸爸可能真的对这对母子做的烂事毫不知情,可要我跟她回去,让她有机会再吸食我的血肉,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石林他爸一辈子就好个面子,临了临了,如果连个送丧的小辈都没有,那就太可怜了……你能不能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去这一趟?我保证往后,我再也不来烦你了……” 石林妈妈继续期期艾艾,却只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可怜?” 我扯回衣角,反问了一句:“他可怜,你们都可怜,那我呢?你让我可怜你们,那当初石林把我卖去缅甸的时候,他怎么不可怜可怜我?你把那些高~利贷朝我引来的时候,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呢?现在让我可怜你?你觉得,可能吗?凭什么?” 许是意识到我真的怎么也不可能答应她的请求了,她忽而变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好,好!你够狠的,一点旧情都不念!我养了你十年啊,就是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冲我摇摇尾巴呢!你真是连条狗都不如……” 我一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别张口闭口就说你养了我十年。你养我什么了?我这些年的生活费、学费,哪样不是我爸妈的钱,什么时候问你们要过一分了? 哦,对,逢年过节去你们家吃过饭对吧?那我和石林结婚后,每年给你们买的东西,每个月给的生活费,难道还不够抵几顿饭钱?” 一番话,噎得她顿时无言以对,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最后还能无奈地骂骂咧咧走了。 4 等石林妈妈走后,我将她说的那些话,一一告诉了钱笑。 一听见石林至今没有露面,她也微微一惊。 “石林这个人,气量小,胆子却大,心眼也多。要不然当初在缅甸时,他也不会只身去和坡哈那群人交涉,就那么把你给卖了。我看,他这次这么沉得住气躲起来,也不是单纯躲债那么简单,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心呢。” 钱笑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 如果石林单单是明掐暗斗地冲着我来,那我还能接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我怕的是,他对我身边人使什么坏。 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钱笑算一个,美诗诗也算一个。现在,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美诗诗了,再也不能连累钱笑了。 像今天这种石林妈妈来律所找麻烦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不管石林憋什么坏心吧,总归那些高~利贷目前算是摆脱了。来之前我刚接到富丽花园保安的电话,说是那些混混都从房子里已经走了。我想了想,还是得先搬回去,把房子收拾出来再说,也不知道房子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当初特意买了一箱奶送给保安,给那个保安留下电话,是想等石林回去之后,他能及时通知我一声。没想到,石林的消息没等到,却先等到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我话音还未落,钱笑就立马反对。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明知道石林在暗处憋坏心,你还一个人回去住,这肯定不行的!万一石林找上你怎么办?” “那不是更好?”我挑挑眉,“只有他出现了,所有的事情才能全部解决掉啊!” 钱笑到底是了解我,也了解目前形势的。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劝下去。 “你回去收拾收拾也好。只是……那套房子恐怕不再适合继续留在手上了。不仅石林随时可能会上门找事,那些混混也知道门牌号,将来恐怕还是少不了一堆麻烦。你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我点了点头。这些道理我当然都懂。但不管怎么处理,还是要先回去看看再说。 5 我的东西并不多,第二天一早,我就轻车简从地回了富丽花园。 刚到小区门口,保安立马眼尖地冲我打了声招呼。看我拎着东西要进去,他有些惊讶:“石先生还没回来呢。” 我拿出从房管局拿到的资料,展示了一下给他看:“其实我才是这个房子的户主。石林是我前夫,之前那个石太太,是他后来的女人。他们住的都是我的房子。” 保安确认完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立刻叫来了物业的领导去系统里面核实。 第50章 当确认无误后,他立刻冲我道歉,还热情地领我去补办门禁卡。 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自己家房门口,却只能叫来开锁公司来开门,也是有够讽刺的。 大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夹杂着烟味、脚臭、汗腥气的腐朽浑浊的气味,迎面就扑了上来。 虽然回来之前,我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知道那些高利贷会糟蹋这套房子,可真当踏进屋子的时候,我还是被震惊到了。 客厅的茶几上,满满当当堆了不下数十个烟头。沙发背上,发硬的袜子直挺挺地躺了一排。原本奶白色的瓷砖,此刻被各种垃圾覆盖着,上头嗡嗡地盘旋着十数个苍蝇。 我胸口犯呕,差点没吐出来! 这还是我父母留下的那套房子吗?哪里还有半分从前明净整洁的模样? 我一阵心酸,四处找寻工具,打扫了起来。一直到下午,我才将屋子恢复了原样。 以防万一,我又在客厅里安装了监控。这台监控,我和钱笑的手机都可以实时连接,查看情况。 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我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窗前,贪婪地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 正当我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楼下一个鬼鬼祟祟、一直往楼上张望的身影,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目标明确的阴鸷凝望,让我心里一惊。 新的麻烦,这么快就又来了吗? 第28章 逃出缅北(28) 1 楼下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天在餐厅,堵着门口的皮衣男的手下。 他为什么还会在这儿?他们不都去霸占石林父母的房子了吗? 我心头一紧,但略一思考,顿时也明白过来了。 皮衣男虽然因为忌惮我们上回说的那些话,暂时不会来找麻烦,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对这套房子彻底死心了。 毕竟他们这种人,就跟疯狗没有两样,一旦沾上,不咬下一块肉来,是轻易不会撒口的。 如今石林去向不明,连葬礼都堵不到人,他们肯定也担心,就算占上他父母那套房子三五年,只要一天不过户,也没有丝毫卵用。 而在得到切实的好处之前,按照高利贷的一向行为习惯,所有的掘利可能都不会轻易放过。所以,他们派人盯着我这套房子,还有我的动向,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卖房,是势在必行了。 再不舍下去,等钱笑的虚张声势被皮衣男给看穿,只会比之前更麻烦。 我想,我父母最大的希望,也应该是我平平安安,而不是死守着一套房子不放。 主意打定,我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钱笑,看如何才能在摆脱掉皮衣男的监控下,顺利地把房子给卖出去。 2 钱笑也惊诧于皮衣男的棘手与难缠,提出必须尽快和皮衣男协商,将这套房子解押。 但使用正规手段肯定是走不通的。 石林签的质押贷款合同,虽然从法律上来说是无效的,但真要去法院申请无效的话,手续繁琐且复杂,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何况,和这些人打交道,最怕是夜长梦多。 就比如上次谈判,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绝处逢生,全靠了钱笑的勇气和智慧。 那天,停在楼下的警车,根本就不是她报警来的,而是请相熟的派出所老同学帮忙,临时在下面停一下而已的。 还有她准备的材料,说我涉及什么大案,也是夸大其词了。只要对方有关系,真想查,很容易就查出来。 所以,既然皮衣男还没完全放弃这套房子,我们就一定要快刀斩乱麻,免得节外生枝。 “所以,我们只能采取备用方案。”钱笑果断地在听筒里说,“我们替换抵押物。也就是说,在借贷双方协商同意的情况之下,可以由借款人提供新的抵押物换出原来的抵押物,或者以第三人担保的方式替代现有抵押物。” 这个方案,让我眼前一亮:“替换抵押物?你的意思是……我们和他们商量,用石林妈妈的那套房子来代替我的房子?” 钱笑“嗯”了一声:“虽然他们那套房子价值不如这个高,但也不是不能谈。何况,石林不是早就不去工厂了吗?那你就是唯一的老板娘,你说了算。石林妈妈上次不也说,这工厂就是你们夫妻俩的共同财产吗?连带工厂,一块抵上,我就不信那帮高利贷不动心!” 如果连带上工厂,不用多说,他当然会十分动心。这笔账傻子都能算的明白。 只是,这个方案的唯一阻碍,就是石林妈妈。 她能肯吗?她当然不肯了。 而至于怎么“说服”她,那就看皮衣男自己的本事了。 3 我和钱笑分头行动。她负责和皮衣男谈判,而我负责尽快把房子卖出去,房款落袋为安。 钱笑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已经和皮衣男谈妥,而我这头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卖房子,本来就不是一件朝夕就能成的事。何况我这房子之前被高~利贷折腾过,邻居都知道,稍微多问两句,买主就变卦了。 所以,虽然看房的人不少,但一直都没能顺利成交,让我不免有些心急。 那天中午,中介小哥又给我来了个电话。 “姐,你晚上在家吗?有个客户要来看房子。我知道你一般晚上不让看房的,但是这个女客户白天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只有等晚上下班后才能从郊区赶过来。她大概……晚上八点钟左右到,看完就走,绝不打扰你休息,行吗?” 第51章 我有些迟疑。 眼下石林正躲在暗处盯着我,高利贷那伙人又神出鬼没,我不能不谨慎。 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女客户,也有稳定工作,为了能尽快卖掉房子,我最终还是同意了。 反正中介小哥到时候也会亲自陪客户过来的,我再送点礼物,让门口那个已经很熟的保安也过来撑下场面,正常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对方提前十分钟按响了门铃。七点五十分,保安磨磨蹭蹭还没过来。 我透过猫眼看出去,只见昏黄的走道里,一个中年女人正站在猫眼前,拿着张湿巾在擦手。在她身后,是穿着房产公司统一的西装,正背着脸讲着电话的男人。 打了个电话给保安,那边颇有些恼火地说,有人在和他扯停车费的事,他处理完再过来。 也不好让中介和客户等太久,我只好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后,打开了门。 然而几乎是开门的瞬间,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意识到了不妥。 因为那个背着脸、穿着西装的男人,实际身高明显比我熟悉的中介小哥要高上半头! 来不及多想,我本能地往后躲,想要迅速关好房门。 可还是迟了。那个中年女人已经率先一步,一脚插进了门缝,同时又眼疾手快地将湿巾往我口鼻上一捂。 霎时间天旋地转,黑暗降临,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4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住手脚,塞进了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后备箱里。 后备厢的空间很小,稍一抬头就能撞上顶盖,我只能环抱双腿,蜷缩在里面。我试图动了动因为捆绑而发麻的手脚,又半抬着双手,细细摩挲着后备箱的顶盖。 很快,粗粝感从指端传了过来。 我将沾上细末的两根手指来回碾了一下,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细末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 这就说明,这辆车子开得时间已经很长了,甚至是不常保养的、接近报废的车辆。 我曾无意中听人说过,通常这样老旧的车,后备箱锁已经不大灵光了,只要从里面稍加用力,就可以轻松打开。 或许,这就是个机会。 我一面支起耳朵听着车里的动静,一面悄悄弓起身子,拱了拱后备箱的顶盖。 车里空间本就逼仄,我手脚受缚,很难发力。加上担心车里人听见动静,根本不敢闹出多大声响,所以拱了几下之后,顶盖依旧纹丝不动。 我咬了咬牙,趁车子经过一处颠簸,发出巨大声响时,扭动身躯,奋力一撞。咔的一声过后,后备箱被撞开一道一指宽的缝。 我心头一喜,忙俯身过去,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等胸口不再憋闷,我才透过这道缝,观察起车外一线的世界。 这一看,心凉了半截。 因为车子已经出了主城区,正奔驰在郊外偏僻、清冷的道路上。 大约是因为没有其他车辆的阻碍,车越开越快,两旁的景色急速倒退着,风声猎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我命令自己冷静,迅速理清思路,分析起我当下的处境来。 看来,从后备箱逃走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以现在的车速,如果从后备箱跳下去,我不死也得残了,到时候同样跑不掉。 与其蛮干,倒不如先静观其变。 这里不是缅甸,也没有坡哈和莎莉。 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5 路越走越偏,大约又行驶了有一个多小时,在拐过一道路口之后,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赶忙闭上眼睛,佯装仍在昏迷中。直到有人不断推搡,我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西装男并不理会我的问话,面无表情地解开我脚上的绳子,右手钳子似的钳制着我的胳臂,不住将我往前推着。 我没有再多说话,而是冷眼打量着走在一旁的中年女人。 她大约三十来岁,穿着墨绿色的外套,化着一脸的浓妆,耳朵上是一排亮闪闪的水钻。长短发半卷着,被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奶奶灰。 因为小路上的泥沾上了新鞋,她嘴里骂骂咧咧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个女人,爱美、虚荣,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廉价、劣质的气息。 这样的女人,我曾在莎莉所在的那条街上见过很多。她们大多爱钱,也缺钱,甚至可以为了赚钱,丧失礼义廉耻。 这样的人,反而最好动摇。 于是我脸朝向女人,一副抽抽噎噎、快吓破胆的模样。 “你们绑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吗?如果只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只求你们不伤害我就好。我有房子,还有存款,只要你们放了我,钱的事都好说!” 果然,我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女人的眼睛很感兴趣地朝我看了一眼。 西装男却置若罔闻,一脸的不耐烦,手上又是一个蛮力,狠狠地将我往前推了一把,嘴里骂道:“别耍心眼,老实点!” 我被推的踉跄了几步,狼狈地撞上了前方废弃工厂斑驳生锈的大铁门。 哐当一声过后,一阵有些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我心里一沉,扭头一瞧,呵,还真是位许久不见的老熟人啊…… 第52章 第29章 逃出缅北(29) 1 是石林。 来的路上,我已经隐约猜到,这个时候最有动机对我下黑手的,除了石林,没有旁人。 没想到,他现在胆子还挺大,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是之前怂包怯懦的样子。 “好久不见啊,媳妇!” “媳妇”这两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要在唇齿间碾碎了一般。 看他一步步表情似笑非笑地朝我逼近,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浑身紧绷起来。 他会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将我掳过来,又毫不避讳地出现在我面前,丝毫不担心事后我会报警,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正如他在缅甸时的计划一样,等事情过后,我很可能将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这里是昆明,所以他不会、也不敢不计后果要了我的命。 那么,他究竟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呢? 再卖我一次? 这里可没有第二个坡哈,而我也再不是当初那个软弱无能的赵思齐了。 定了定神,我没有和石林多费唇舌,而是趁机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一切来。 所幸厂房外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勉强能看清楚周边的环境。 除了刚才来的那条小路之外,这间废弃厂房的四周都被高高的芦苇秆包和杂草围着。如果不是对地形十分熟悉的人,几乎很难发现有这间厂房的存在。 虽然我料定了,钱笑一旦联系不上我,一定会通过监控发现我出了事,可在这么一个偏僻隐秘的地方,我身上连个智能手表都没带,想要指望有人能主动通过什么有效线索找到我,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我必须得想办法先和外界联系上。 石林像是很不满意我的漫不经心,脸色忽地一阴,抬手便扇了我一巴掌。 就在他还想趋步上前,继续动手的时候,从小路那头忽而又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动静,来的人似乎还不少。 2 我心头一沉,缓缓扭头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小路尽头就出现了七八个魁梧的男子,各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他们是什么来头?石林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搭上关系? 如果仅仅是为了抓我,石林根本不至于动这么大的干戈。直觉告诉我,这和石林的消失有着莫大的关系。 石林冲西装男使了个眼色后,示意他将我押进去。然后自己忙不迭地迎到那群人跟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被西装男推搡着往前走,路上我刻意走得很慢,想听一听是否能捕捉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嘈杂的脚步声和谈笑声中,偶尔蹦出了几个似乎与真相有关的关键词,“生意”,“石头”,我还听见两个陌生的嗓音正在用缅甸语小声交谈着什么。 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就明白了石林在做的事。 赌石! 原来他一直对赌石没有死过心,并且一直和缅甸那边保持着联系。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石林是要自己坐庄,利用自己这些年做生意场上结识到的人脉,在昆明设置他自己的赌石盘子。 难怪他父母的房子和厂子都被高利贷霸占了,他也不出现,原来是有了更大的赚钱渠道,根本就不在乎那三瓜两枣的了。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石林那么着急卖房套现了,一切为了他自己的赌石生意。 他曾是受害者,被那些操控赌石的人骗得倾家荡产,如今他却从中找到了赚钱的门道,要骗得别人倾家荡产。 我真不知道该叹他一句聪明,还是该骂他一句卑鄙! 3 不过,这一切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眼下对我最重要的是,我究竟该怎么才能逃出去。 一路走进一间宽敞的厂房车间里。看得出来,这里有人生活的痕迹,石林这段时间就是待在这里了。 又往前走了几步,石林忽然停了下来,和那几个男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边说边冲我扬了扬下巴。 霎时间,数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我的身上。 我浑身僵硬地动也不动,仿佛连血液也凝结了。 紧接着,一个鸡冠头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一声吞咽声,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清晰地感受到,他yin~邪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射着,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原来石林让我一路跟随他们的目的,竟是这个! 我当然知道,这是石林对我的报复。 他想羞辱我,让我生不如死。 所以我现在绝对不能慌。我越是示弱、祈求,他肯定就兴奋。 我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我故作轻飘飘斜了石林一眼,不屑道:“就这?你忘了你之前把我卖去缅甸是干什么的么?这种场面我见太多了,你觉得多一个和少一个,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区别吗?” 见他脸色霎时变得阴沉难看,我话锋一转,“好心提醒”。 “你有这个功夫恶心我,还不如想想你自己。玩赌石是吗?为了这个,连厂子和亲爹都不要了?牺牲这么大,起码也得干出点成绩来,别光顾着对付我一个女人,把自己正事儿给耽误了。 在这行,你顶多算个刚入行的小弟,再和之前一样吊儿郎当,摸不清轻重缓急,到时候再折了进去,可没第二个傻老婆可以供你卖了抵债了!” 第53章 4 我这说的话并不全是假的。 昆明的玉石商人很多,而且因为近两年市场行情不佳,很多厂子都处在经营困难的窘境当中。 所以不乏有那些走投无路,抱着侥幸心理,想靠赌石翻身的人。 应运而生的,自然就有不少像石林一样,想做庄稳赚的。 我想,这也是石林那么着急变现的原因之一。 而听他们刚才的对话,只言片语已经足以能判断,石林的生意刚刚处于起步阶段,很多东西还没有谈妥。 这个时候,我的这些提点,就正好恰到好处地直接戳中石林的痛点。 果然,听完我的话,石林顿时有些急了。也顾不得我当众下了他的面子,连忙拉着那群人往厂房后面走。 刚走几步,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折返回来,抬起一脚便狠狠踹在了我的肚子上。 “贱~货!万人~骑的臭婊~子!” 说完,他转头又咬牙切齿对西装男说,“把她关进后面的铁皮厢里去,等老子空了再好好关照关照她!”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5 我被西装男半拖着,扔进了一间铁皮厢里。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黑暗吞没了一切。 我趴在铁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没有一点人声,只能隐约听见飒飒风声和虫鸣鸟叫。 我刚才的话,只是基于对石林多年的个性了解,抓准了他急于想做成生意翻身的心思,才暂时免于一场羞辱。 可是,事情总有谈完的时候,我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 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次日一早,铁门咔嚓一声开了。 来人尖细的鞋跟撞击在铁皮厢的底部,发出咣咣咣的声响,是中年女人来了。 我转过头,眯了下眼睛,避开铁门外刺目的光亮。 她放下餐盘,抬脚要离开。 我赶忙出声喊住她:“你想要钱,对吗?我有钱,所以咱们可以商量。” 中年女人果然顿了顿,朝我走过来,一股浓得呛人的香水味呛得我几乎要窒息。 “你能给多少?”她贪婪的眼神在闪烁。 我忍耐着这难闻的味道,诱惑道:”你能为我做多少,你就值多少!” 她神色一顿,像是在权衡。片刻之后,她却选择了拒绝我。 “不行。帮了你,我就没命了!石老板说了,只要好好地看着你,钱不会少了我们的。” 我没有忽略她语气中对我钱财的不舍,于是将石林当下的困境加油添醋说了一遍。 “他能给你多少呢?并没有明说是吗?我和石林是夫妻,他现在的房子被高~利~贷占了,厂子也停工了,身上就剩下那么点钱,还要贡献给那些缅甸来的大佬。你想想,忙活到最后,你还能拿到多少?” 她闻言果然瞳孔狠狠闪了一下,应该是将我的话听进了心里。 对她们这种人,实际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空头支票最是不可信。 于是我继续加码:“比起他的鬼扯承诺,我的报酬才是实打实的。因为,我手里,是真的有钱。” 说着,我低头示意了她下我身上穿的外套:“这是宝格丽的新款,一万多,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范儿?” 女人一听到这个数字,立刻眼前一亮。 没有女人可以逃过名牌衣服的诱惑,虽然我这件衣服并不是什么新款,但她一个廉价站街女,又怎么会识货呢?她光是听到“宝格丽”三个字,就已经眼睛都发直了。 我笑了笑说:“现在,这件衣服是你的了。只要你能帮我一个小忙,不仅这件衣服是你的,其他的,只要你办好了,我也绝不会少了你的。 因为,我是真的有钱。不然,那么贪财的石林,怎么可能都这样了,还舍不得跟我离婚呢?” 6 剩下的话,不需要多说,效果就已经到了。 女人上下打量着我,还忍不住伸手翻出了我衣服的标签,确认这是真品之后,看我的眼神已经大不相同。 “你不会让我干什么有风险的事吧?”她几乎贴紧了我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和你实话实说,我能做的有限。而且比起你的一点钱,我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好好活着。” 我当然懂,所以我立刻保证:“绝对让你两份钱都能收到。” 这下,女人才满意了。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眼神却依旧直勾勾盯着我身上的衣服。 我知道,我需要给点投名状。 于是,我示意她,去摸我左边的衣兜。 从缅甸回来之后,也许是ptsd,我就开始习惯性地在衣服口袋里带上一些现金和一张卡。 现金藏在我特意缝制的内衬口袋里,而卡,就放在外衣兜里。 虽然卡里钱不多,但足可以应付一些不时之需。就比如现在。 当女人从衣兜里如愿以偿摸出一张卡时,眼睛顿时就迸射出了光芒:“里面多少钱?密码是多少?” 我气定神闲地笑笑:“等办成了事,我就告诉你。” 女人忙不迭地将头伸了过来。 当她听完我的吩咐后,表情明显错愕了一瞬:“就这么简单?你没开玩笑?” 第30章 逃出缅北(30) 1 我让她做的事很简单,也是她最容易办的,就是为我搞来一点她上次对我用的那种迷~药。 第54章 看在钱的份上,中年女人并没有多问,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见她情绪极佳,我状似无意地自我调侃了句:“石林昨晚说等他忙完了就要来收拾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忙完了没?我可一直等着他呢。” 女人笑笑没说话,而是似有深意地回了我一眼。 我当即便明白了。 一码归一码。那张银行卡,只能买她一份迷~药。至于我还想知道些什么,那又是另一桩交易了。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外套,了然道:“放心,不会让你白费心。只要你提供的信息对我有利,我内衬口袋里还有一笔现金,你随时可以拿走。” 果然,她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像燃起了两簇冒着绿光的火苗。 急于验证真伪般,她伸手便毫不客气地找到我的内衬,将里面的钱一分不剩的全数掏了出来。 “七百,八百……”她欣喜若狂地舔了下大拇指,一边嘴里碎碎念地点着钞,一边随口回答我。 “哦,他呀,他现在可没有这个闲工夫找你麻烦,这会儿他正计划着晚上怎么招待客户呢!听说他这次要大手笔,把我们会所的所有姐妹都叫来助兴……” “会所?”我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女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手里的钱,漫不经心地答着。 “是啊,石老板和我们会所老板娘可熟呢。不然我们老板娘也不可能把我借给石老板,充当看房客来抓你。” 2 我心里顿时有了底。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石林会为了他的生意,要和昨天那一帮人,包括那些缅甸人,在会所小姐的助兴下,彻夜狂欢。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将会是我到目前为止,最好的逃跑机会。毕竟酒精与美色当前,谁还会在意我这个已经躺在砧板上的鱼肉呢? 伴随着女人离开的“咔嚓”落锁声,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铁皮厢。 好在已经升起的太阳光穿透力足够强,透过破败铁皮的腐朽缝隙,有些许的光线顽强地钻进来。 我背靠着冰凉的厢壁,将手上佯装绑着的绳子给松开。那是我昨晚辛苦了大半夜,才好不容易挣脱开的。 接着我端起餐盘,将里面的饭菜倒了大半在铁皮厢摆放了一些杂物的乌漆漆墙角里。 石林是不会那么好心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地给我来送饭菜的,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他会做出这样反常的行为来,八成是因为这些饭菜不干净。 要知道,现在正是他谈生意的关键时候。如果我闹出了什么事,搅黄了他的生意,那损失可就大了。 他不敢冒险,更不想找麻烦。倒不如给我下药,让我没法闹腾。 我猜测,石林不会让我在这儿待太久的。只要给我再下几天药,等事情一完,他就会迫不及待地将我送走。 送去一个和上次一样陌生、危险的地方。到时候我再想逃,可就难了。 不是哪里,都有第二个拉哥。 所以,今晚无论如何,我都得好好把握时机。 反复思量过后,我到底还是对那女人不大放心,果断抬手将一只瓷碗摔碎了,然后捡起其中一片尖锐的碎片,不住地往厢壁上磨着。 很快,碎片变得越发的锋利起来。我伸出拇指在碎片上轻轻划了一下,一道血痕立马现了出来。 虽然那女人很贪财,为了那张还未到手的银行卡密码,一定还会再来。但万一她为了更多的赏钱,又转脸将我卖给石林呢? 一个为了钱丝毫没有底线的人,我不信任。 将碎片放进口袋后,我又把绳子绕回到手腕上,然后合上眼睛,蜷缩在铁皮厢一角,为晚上的逃跑保存体力。 3 等中年女人再来的时候,时间大概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外面天已经黑得透亮,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喧嚣打闹声和猜拳喝酒声。 看来,狂欢已经开始了。 踏进铁皮厢后,忙将铁门合上,然后作贼似的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借着光线走到我跟前,半蹲着快速将手中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塞进我的衣服口袋里。 “石老板给我的本来就不多,现在就剩这一点了,你悠着点用。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千万不要说是我给你的。” 说着,她话音一转,变脸警告:“你就是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可千万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当然,当然!” 我一边连连点头保证,一边暗暗松开手腕上的绳子,趁着黑暗拔开瓶盖,将里面的迷~药悄悄倒了一点在袖子上。 然后趁女人转身准备离开时,猛地起身扑了上去,一把狠狠地捂住她的口鼻,不留一丝空气,就像她昨天迷晕我的手段完全一样。 女人用力挣扎了两下,但终归无法抗拒药力,渐渐地软绵绵倒了下去。 我连忙捡起她跌落在地上的手机,按着她的的手指解了锁,迅速拨通了钱笑的号码。 谁料电话刚一接通,屏幕忽地闪了闪,瞬间便黑了屏。 这该死的低价烂手机,居然只剩下刚刚最后一格电了! 我脑袋一时有些发蒙,只觉得老天是在跟我开玩笑。辛辛苦苦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还是白忙了一场。 原本我是想让钱笑报警来接应我的,这是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第55章 而现在,没有手机,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虽然成功概率骤然降到最低,近乎为零,但我并没有让沮丧持续太久。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哪怕没有一丝希望,我也总得试试。 4 我迅速扒开了女人的衣服,和我的穿着做了交换,又将散乱的长发拨到胸前,半遮着脸。 走出铁皮厢后,我和她正常的流程一样,用仍旧插在锁孔上的钥匙给铁门上了锁,然后目标明确地朝厂区大门走去。 此时,整片厂区内外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只有远处石林的住处和厂区的大门口岗哨处,还亮着昏黄的光。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大门口径直走过去。 刚路过一间厂房的拐角,却突然听到前面一团黑雾中,传来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我心头一阵打鼓,连忙蹲下身子,假装在系鞋带,心里却祈祷那人看不见我。 然而事与愿违。那人也许同样听到了动静,手里亮光一闪,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朝我照了照。 我慌忙将头发又往脑门前捋了捋,期待来的是缅甸人,而不是女人的同伴,或者石林本人。 那样,或许我还有机会蒙混过关。 但尽管心里这么想着,我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是熟悉女人的人,我能做的,大概也只能是用袖子上残留的迷~药,硬拼一拼了。 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男人终于在我面前两三米处站定。 他并没有让我抬起头辨认,而是含混不清地用中文冲我生硬地吼了句:“那个女人呢?带我去那个女人关的地方……嗝……就昨天绑来的那女人……”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恶心的酒嗝声不断。 然而这声音在我听来,简直是天籁。 是鸡冠头。他还在对我念念不忘呢,连石林花钱找来的女人们都看不上。 我连忙把手里的钥匙交给鸡冠头,捏着嗓子,学着中年女人的口音讨好笑道:“她就在里面的,你快去享受吧!” 鸡冠头兴奋地又打了个酒嗝,指头晃着钥匙,一路歪歪斜斜地朝铁门走去。 我趁机赶紧起身要逃,他突然又在我身后喊了一声:“站住!” 5 我心立刻凉了半截。难不成被认出来了? 还好,他只是含混地抱怨道:“这锁……一个人看不清,不好打开……你来!”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小跑过去,帮他将铁门打开。 门刚一开,鸡冠头就yin~笑着钻了进去,铁皮厢里很快就传来激烈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赶忙将铁门落了锁,转身沿着原路线往外走。 一直走了十数米,我还能听见鸡冠头荤素不计的浑话,和一阵赛一阵的粗重喘息声,后脊背不禁出了一层的冷汗。 好险,就差那么几分钟而已! 如果中年女人迟来几分钟,或者我晚走几分钟,那么现在躺在鸡冠头身下受辱的那个,就是我! 我无比庆幸于自己的果断,同时也愈发的提心吊胆。 鸡冠头是因为喝醉了,所以暂时没有察觉到不对。 可是其他人呢?他们不会那么傻,不可能连连消失了两个人,都一直没警觉。 所以,这场仗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我必须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走得越远越好。 越靠近大门口,视线可见度就越清晰,我的心也越提越高。 这是最后一关了。 我祈祷着门口的守卫也一道喝醉了,这样我就能全须全影地逃出去了。 可真的会这么顺利吗?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敢信。 从铁皮厢到大门口,这一段不近的路上,我居然再没遇到任何另外一个人影,这着实已经透着一丝诡异了。 我不相信石林的手段仅此而已。他好不容易把我抓过来,不可能完全对我没有防备。 毕竟,之前我可是信誓旦旦说过,我背后是有“人”的。 而明面上,我也有钱笑这个熟识公检法的律师朋友在,不可能完全任他胡作非为,都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还没做出丝毫反应。 他一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我。 越靠近那道充满希望的大门,我心里就越不安。 直到我终于离那扇通往自由的大门只剩下最后几步之遥时,直到我心惊肉跳地、极突兀地看到了那双熟悉无比的艳红色高跟鞋时,我才终于绝望地明白,石林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会是她吗?可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死心,于是鼓起勇气顺着细高跟一寸一寸往上看去。 直到,看到那张日夜盘踞在我噩梦中的浓妆艳抹的脸,终于完整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31章 逃出缅北(31) 1 居然是莎莉! 她踩着细高跟,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伸出右手食指,重重在我鼻尖上一点,笑问:“客人还没有伺候好,你怎么就走了呢?是姐姐我对你不够好吗?嗯?” 越说到后面,她的语气越轻,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柔和,仿佛当真是在关心询问一般。 我没有忽略掉她阴狠的目光,大脑瞬间停顿了一下。她的神情一下子让我生出一种还身处缅甸,还身处那条街的错觉。 第56章 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我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阿水正跨过杂草,往这边走过来。 他应该是早就埋伏在路上了。 擦肩而过之际,阿水冷冷地、嫌恶地看了我一眼。他这一眼令我通体生凉,同时也冷静了下来。 看来,那个中年女人口中的“老板娘”就是莎莉无疑了。而“老板娘”和石林很熟这句话,也就意味着莎莉和石林很熟了。 很显然,莎莉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所以她才会想方设法和石林搭上关系,然后通过石林的手来对付我。 难怪我刚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这次的逃跑会进行这样的顺利。无论是迷晕中年女人,还是幸运到没有遇见一个看守的人,这都太顺了,仿佛开了挂一般。 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我的运气爆棚,而是因为从一开始,我的一举一动就都在莎莉的掌控之中。 她像一只狡猾的猫,故意将猎物放出去,眼睁睁地看着猎物仓皇得逃蹿,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就在那猎物满心以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它突然出手,生生截断了对方的生路。 试问,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击人心呢? 2 我半垂着头,遮住满眼的愤怒,以一种平静且笃定的语气说道:“你让人把我掳过来,你以为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别忘了,这里不是缅甸,是中国,是昆明!” 莎莉并不以为意,她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不管是在哪儿,你都是我莎莉的人!你的卖身契可一直在我手上呢,只要有卖身契在,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卖身契? 莎莉口中的“卖身契”应该就是石林写下的那张纸条了。先前,我一直以为那张纸条还在坡哈的手里。原来在莎莉买下我的那一刻,卖身契就已经易主了。 这样一来,再好不过了! 买卖双方都在昆明境内,又有那张关键的、梦寐以求证据的卖身契在,石林卖了我的罪,就是板上钉钉了。 现在我还被捆着,暂时做不了别的。只能先想办法稳住莎莉,看看能不能从她的话里找到更多漏洞和线索了。 我冷笑一声,就她的处境逐一分析起来。 “按现在的时间算,我已经失踪超过24个小时了,现在警方一定在全城搜索我。你觉得你再在这里待着,能待到什么时候?况且当初我回昆明的时候,已经因为被卖的事在警方那里备过案了。无论是跨国拐卖,还是你和石林鼓捣的什么非法赌石的生意,你一样也脱不开干系!” 既然石林和莎莉连绑架这样的事都可以合作,那么生意上的深度合作就不足为奇了。以莎莉那么贪财的性子,不可能不对昆明这个大市场动心的。 3 话音刚落,她的脸就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变得分外难看。 她嚯地抬手,重重扇了我一耳光。 “我既然敢来,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了!就算我真有个什么,怎么也要在出事之前好好关照关照你!” 说完,她朝阿水使了个眼色。 阿水立马会意,三两步跨到我身后,攥着我的胳膊往后一折,用力一压。 我使劲挣扎着,可力量太过悬殊,在高大强壮的阿水面前,我那点挣扎就像尘土一般,轻轻一拍就散了。 我愤怒地瞪着莎莉,她却丝毫不受影响,脸色一转,饶有兴致地拍了拍我的脸,笑眯眯地说:“这回可得好好伺候客人,别再让姐姐我失望了。去吧,客人们都在房间里等着呢!好好享受吧!” 我敏感地捕捉到,她说的是“客人们”,而不是“客人”。 她这是要玩儿死我的节奏啊!难道,我注定就逃不掉被人轮番凌~辱的下场了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极刺眼的光线,犁过黑暗,直直打在了阿水的脸上。 紧接着,伴随着“嗡嗡”的轰鸣声,一辆黑色两轮越野摩托车,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着朝阿水的方向径直撞了过来。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车子越来越近,直到车轮近在咫尺,仿佛要碾压过来一般。 阿水见状,忙松开我的胳膊,往左侧一闪,堪堪避开了摩托车。 驾驶人显然不肯放过他,双手一勒车刹,还没等车子停稳,他就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阿水的胸口上。 阿水被踹了个踉跄,捂着胸口闷哼了两声。 我眯着眼睛看过去,透过驾驶人的防风镜,隐隐能看见一双熟悉的、没有温度的眼睛。 我心里立刻有数,忙趁机翻身上了摩托车,一拍他的胳膊,叫道:“走!” 4 摩托车风驰电掣,迅速离开了厂子。 因为担心莎莉一帮人开车来追,拉哥一路上都避开了大路,在羊肠小道上疾驰着。 直到此刻,我才分出心神,回头看上一眼。 身后是暗沉沉、静悄悄的一片,只有摩托车的轰鸣,划破长夜。 莎莉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我试探着摇了摇眼前拉哥的胳膊,他侧过脸来,将头盔的防风镜往上推了一下,露出右眼处那道长长的疤。 “怎么?” 我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他,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第57章 他没有再说话,右手带了一下油门,摩托车便急速地往前冲了一段。 等小路走到尽头之后,拉哥将车头往右一转,上了一条较宽敞些的大路。 车子一路往前,开始不断有车辆从我们身旁呼啸而过。一直到了一条岔路口,拉哥又从岔路一拐,将摩托车停在了一栋自建的两层小楼房前。 房子门前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半旧汽车。 我下了摩托车,来回看了看。这里虽然偏僻,但离主路不远,时不时会有车辆的呼啸声、鸣笛声传过来。 到了这里,莎莉就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再追过来了。我想,我们暂时应该安全了。 我长长吁了口气,找了块空地,刚一屁股坐下,想喘上一口气,就被拉哥拉了起来。 “走,先上车。这里还是郊区,大半夜的,总归不大安全。” 说着,他打开了汽车副驾驶的门,示意我上车。 5 汽车一路往市区的方向奔驰着。 道路渐渐宽阔,两旁的路灯驱散了黑夜,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极度的惊险,耗费了我太多的心神和体力。在平稳的颠簸中,我忍不住垂下了眼皮。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我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来,将憋在心理的问题一股脑给抛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莎莉抓了我?你一直在跟踪她吗?对了,你什么时候回的昆明?你不是身上还背着案子吗?就这么回来了,没问题吗?“ 拉哥沉默了片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接着一甩打火机,将烟给点着了。 昏暗的光线下,零星的火光明明灭灭。 他吐了口烟,左手牢牢握着方向盘,右手从怀里掏出手机,递过来。 “你这些问题,一会儿再说吧。咱们先报警,把人给抓了再说。”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电话。 我装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大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监控应该已经拍下了西装男和中年女人怎么样迷晕了我,又是怎么样将我掳走的。 如果警方能当场抓获和莎莉那伙混在一起的中年女人和西装男,说不定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再不济,有了监控视频作为证据,中年女人和西装男哪怕逃到天边去,也休想逃脱干系。 到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这两人指不定怎么样胡乱攀咬。不管是咬上石林,还是莎莉,对我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因为顾忌到拉哥身上背的案子,我没有答应警方出面询问的要求,只推说第二天我会主动去警局说明事情。 等报完了警,我怀着忐忑,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 “美诗诗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有她的消息吗?” 拉哥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句。 “她自杀了!” 第32章 逃出缅北(32) 1 “自杀了?” 我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句。 那么胆小的美诗诗,那么想要努力回到妈妈身边的美诗诗,她该是在多么绝望的情况下,才会自杀? 拉哥又吸了口烟,左手伸出窗外,将烟灰弹了出去。 “嗯。莎莉把她送去医院了,至于她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他看了我一眼,笨拙地安慰道:“也许……她还好好地活着也说不定。” 我抿着唇,不再吭声。任由半开的车窗外,晚风呼啸而过,扑打着我濡湿冰凉的脸颊。 愧疚自责的同时,我对莎莉的恨意越发地难以抑制。我知道,她才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想对付莎莉,我就必须全盘了解她所有的动向。 拉哥没有繁琐的长篇大论,而是挑着重点告诉了我。 原来我逃离会所之后,光头就去会所大闹了一场,最后莎莉将美诗诗送过去伺候了几天,才勉强平息了事端。 莎莉为了弥补损失,接客的标准越来越低,会所里的小姐妹们被凌虐打骂是常有的事。 有两个小姐妹实在吃不消,干脆跳槽去了隔壁的夜来香。有人带了头,其他的小姐妹也跟着有样学样,会所的生意一落千丈,莎莉只能暂时歇了业。 夜来香,是莎莉心尖上的一根刺。她这小半辈子卯足了力气,就是为了压对方一头。 现在,她却连墙角都被夜来香给挖穿了,难怪恨得牙痒,还把所有的罪责全都归咎到了我的头上。 “我发现她来到昆明之后,就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动向。她承包了一间叫莉莉佳人的会所,一直住在会所里,很少出门。直到几天前,她忽然带着阿水出了门,我立马察觉到不对,跟了过去,这才发现你被她抓了。” 2 车子一路往前,进入了市区。 穿过几条陈旧简陋的巷子之后,拉哥将车停在了一间红砖黛瓦的院子门口。 他下了车,从腰间提出一串钥匙,三两步跨到门前,打开大门。 木质的门板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甚牢固了,在人力的推动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我跨过高高的门槛,就着灯光,四处打量起来。 这是一套斑驳、破败的老院子。院东头种了一棵歪脖子老树,四面灰白的墙面上斑斑驳驳,冷不丁扑朔一声往下掉着墙灰,墙角处蜿蜒盘踞着暗绿色的霉点。 第58章 院子地上铺陈的青石砖,爬满了梗青的苔藓。只有中间约两脚宽的地方,还能看出些青石转原本的模样。 想来,拉哥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这里是?”我忍不住问出了声。 拉哥推开堂屋的门,扭头回了我一句,“我家。放心,没人知道这。你家不安全,你今晚先住在我这。明天去警局问完话,再看情况。” 我点点头,虽然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大好。但事到如今,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 拉哥跨过门槛,打开灯,拉开堂屋里那台“嗡嗡”响的老旧冰箱,要给我弄点吃的。我立马拦住他,将那个含在嘴里的担忧又一次给问了出来。 “你这么回来,真的没事吗?你之前不是说过犯了事吗?” 拉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僵滞了一瞬,闷声回了一句:“没事了。” 他的神情有些落寂,目光幽远,落在那株老树上,带着些唏嘘和惆怅。 拉哥鲜少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情绪。我想,这件事情除了让他背井离乡那么多年外,也一定给他造成了很多遗憾。 片刻之后,拉哥说是去给我买点吃的,抬脚就出了院子。 3 拉哥走后,我百无聊赖,便进了连着堂屋的厢房里。 见床上被子没叠,床单也有些乱,我干脆帮着收拾起来。刚掀起被子,就有一本暗红色的小本子顺着被子滑到了地上,半开着闯入我的视线里。 我定睛一瞧,竟是拉哥的护照。护照里面,姓名那一栏写的分明是“武吉拉”这三个字。 我暗暗吃惊。 怎么会是武吉拉呢?这个名字是拉哥自己改的,他的真名是张弛。如果他要办理护照,用的应该是真名才对!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本护照是假的。 也就是说,拉哥实际上是偷渡过来的,他刚才哄我说“没事”只是在宽慰我而已。 我鼻头有些发酸,在听见门外的动静之后,忙将护照塞进了枕头下面。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我就给钱笑打了通电话。 许时因为号码陌生,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钱笑才接通电话,极警惕地问道:“喂,哪位?” “钱笑,是我。我被人救出来了,没事了,你放心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压抑的呼吸声。 接着,钱笑用拖着点鼻音的声音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我从手机里发现监控黑屏之后,就感觉不太对。等我赶到你家时,看到大门开着,监控被砸了,你人也不见了,给我吓的……赶忙报了警。” 我心头一阵温热,忙又安抚了两句,才把莎莉和石林怎么勾结到一起绑了我,拉哥又是怎么救了我的事通通说了一遍。 要想合理合法地对付莎莉这伙人,就必须要依靠法律。有钱笑帮着出谋划策,一定会事半功倍。 4 钱笑沉吟了片刻,抽丝剥茧,同我分析起当下的情况来。 “既然石林和莎莉这两人勾结到了一起,那张纸条也在莎莉手上。那么,我们就可以趁机把所有线索归到一块儿去。绑架案、非法赌石案加上贩卖人口案,这三桩案子分开来都是不得了的大案,何况合在一起呢?” 绑架案虽然没了监控,但那天晚上,我是联系过小区保安和房产中介的。钱笑告诉我,他们已经给过供词,证明了那晚确实有人闯进我家。 其他两个案件虽然还没有太多实证,但多少也是有迹可循的。如果警方昨晚已经将那群人一网打尽了,说不定就可以挖出一些实证来。 “那我们警局汇合。我把一些证据整理整理,一块带着。” 我忙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推拒不掉拉哥硬要送我去警局的提议,只能由着他开车将我送到了警局附近,然后下车步行和钱笑汇合。 警方告诉我,昨晚他们赶到工厂时,已经人去楼空了。我没有太过意外,以莎莉那么谨慎的性格,当然会想到我会报警了。 我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我刻意没有提起拉哥,只说自己是侥幸才得以逃脱。 钱笑又适时地拿出了我因为被卖而备过案的证明来。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显示了,这几个案子是息息相关的。石林和莎莉这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钱笑的结论,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随后我被人叫去,给绑走我的两个人做了画像。 5 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钱笑拉着我的手,仍不放心地嘱咐道:“我已经申请警方对你进行证人保护了,但是你继续一个人住着,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要不然你跟我一块回去吧?”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 不管是钱笑家,还是拉哥家,我都不会去的。美诗诗的下场仍然让我心有余悸,我实在不想、也不能再把其他人搅和进来了。 再说,我只有独自待在富丽花园,才能引莎莉那伙人再次出手。 这一回,有了警方的保护,我相信我肯定能在安全的前提下,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我拍了拍钱笑的手,安抚道:“既然有警方保护,还怕什么呢?咱们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联系,以免莎莉他们发现什么端倪。” 第59章 钱笑见我执拗,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回去的路上,我又将同一套说辞说给拉哥听。 拉哥沉默了片刻,看了我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还是同意了。 隔了一天之后,我突然收到警方的电话,说是已经将“莉莉佳人”给封了,里面的人也都通通抓了回来,他们让我过去认认人。 等我来到警局,一眼就看见了那群浓妆艳抹,打扮清凉的年轻女孩。这些人,俨然就是缅甸那群小姐妹的翻版。 莎莉忘了,这里不是缅甸,是中国。把缅甸会所那套照搬过来,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呢? 我来回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莎莉的影子。就在我失望地转身离开时,一道弱弱的、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思齐姐,是你吗?” 第33章 逃出缅北(33) 1 我定睛看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瑟缩着的身影,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是美诗诗! 意料之外的惊喜,当头砸下来,让我有瞬间的怔愣。我赶忙大步跨过去,一把攥着她的胳膊,上下看了看。 她瘦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的憔悴,左手手腕上数道极粗的疤蜿蜒盘踞着。 我嗓门一堵,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美诗诗则回握着我,力气大得惊人,她眼睛里噙着泪,呜呜咽咽地说:“思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待在这儿。我想回家,我想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我不住地点着头,然后转身忙和警方说起美诗诗的事来。 当初我和钱笑就因为美诗诗和拉哥的事向相关部门求助过,警方很快就查到了记录。 因为美诗诗和贩卖人口案件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所以警方将她带过去做了查问。 以防万一,我赶紧又打电话把钱笑叫了过来。 没多久,一个年轻的警察走出了审讯室,冲我和钱笑摇了摇头。 “我们刚一审讯,这女孩就吓得直摇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再多问两句,她就哇哇大叫。我看,得等她冷静下来才能问出点东西。” 美诗诗一向胆子小,这我是知道的。再在警局待下去,我恐怕她只会更紧张,更不敢说些什么。 我冲钱笑使了个眼色,她立马会意,和年轻警察攀谈起来。 “要不然,让赵思齐试试看?她和那女孩关系很好,女孩很信任她。我们可以先办个取保候审,把女孩带去赵思齐家里,再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美诗诗虽然是被迫,但也确实涉足了情~色行业,按法律来说,是需要刑拘的。 而我将她保释出去,带回我家,既有警方保护,保证了她的安全,又能防止她畏罪潜逃,还能降低她的警惕、趁机套话。 一举三得,再好不过。 2 钱笑帮着办好了保释之后,忽然将我拉到一旁,低声提醒道:“小心那个女孩,她肯跟着莎莉回到昆明,刚才在警察面前,又什么都不说。我觉得她可能有点问题。”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有心反驳,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点头答应了。 钱笑为人谨慎机敏,如果不是确实察觉到了异常,她不会随口乱说的。我虽然并不认同她的看法,但也理解她的好心。 离开警局后,我打了个车,带着美诗诗回到了富丽花园的房子。 大概是因为刚到一个陌生地方,她显得十分局促。她挺直了腰身,屁股只坐在沙发前三分之一的位置上,两只手来回搓着,垂着头,一声也不吭。 我倒了杯水递过去,她生硬地接过去,拘谨地忙抿了一口,放在了茶几上。 我清了清嗓门,试图安抚她紧绷的情绪。 “别怕,别怕。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一切都过去了。这里是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在,你不用紧张。而且现在,咱们都是受警方保护的证人,他们会派人日夜守着,不会有人敢来伤害你的。” “真的?” 美诗诗的眼睛亮了一下,怯生生地问道。 为了让她放松下来,我拉着她来到窗前,指着楼下几个便衣警察给她看。 “你看,这几个都是来保护咱们的,他们会轮替着24小时守在这。” 美诗诗闻言,果然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只是仍显得有些不安。 我也知道,刚从魔窟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恢复到正常的生活状态呢?我刚回国那会儿,也是经历了很长时间,才调整过来。 3 等美诗诗没有那么紧绷,开始四下打量起屋内摆设的时候,我试探着问了几句。 “美诗……不,晓露,你知道莎莉会去哪儿吗?还有石林,他们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你在会所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过或者听到过?” 我没有再叫她的花名“美诗诗”,而是叫回了她的本名“施晓露”。那个带着耻辱的名字,是莎莉打在她身上的烙印,我想她是不愿意再听见的。 叫回本名,意味着她的生活将会重新开始。 美诗诗乍一听见本名,浑身一怔,有瞬间的恍惚。接着,她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我不知道莎莉会去哪儿。你走了之后,会所的生意就不大好了,没多久,会所就关了门,莎莉就逼着我和她来到了昆明。我原本还想着回到昆明之后,或许我就有机会逃走了。谁知道我根本逃不掉!莎莉连出门都不让我出,还不许我和其他人多说话。我也是今天警察上门的时候,才头一回出门。” 第60章 美诗诗言简意赅地将她这段时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她没有提到自己自杀的事,也没有诉说自己多么的艰难,甚至她没有因为当初我的离开责怪过我一句。 她越是不提,我反而越是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和难受。 我不忍心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安排她去洗了个澡,又拿了身干净的换洗衣服给她。 当天晚上,我睡得并不踏实。 美诗诗却不同。我特意听了一下,发现她睡的客房里,一丝动静也没有,像是早早睡着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才听见她压抑的、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我没有去安慰,很多事,只能自己扛过来,谁也帮不了谁。 4 一直到了后半夜,我才在迷迷糊糊中被冻醒。 我起身一瞧,原来是房间的窗户忘了关,凉风穿堂而过,惹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窗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沿。 趿上拖鞋,合上窗户,我正打算上床睡下。 突然,从客厅的阳台上,传来喀拉一声拉动窗户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美诗诗还没睡吗? 我轻声轻脚地爬起来,打开一条门缝去看。这才发现她正站在阳台上打着手机,边打边往我房间的方向看上一眼。 大概因为天气降温的缘故,她一只手来回搓着胳膊,想来电话已经打了一段时间了。 美诗诗说过,莎莉对她管得很严,连话都不许她和旁人多说,更遑论是用手机呢? 而我今天刚把她从警局接回来,她也没有机会去买部手机。我的那只手机,又一直在我自己的枕头底下放着。 那么美诗诗的手机,究竟是哪来的呢?和她通话的,究竟是谁? 窗外风雨飘摇,我听不真切她究竟在说些什么。只是眯着眼睛,顺着她的口型试图猜测她说的话。 她嘴巴一张一合之间,一个名字被吐了出来。 “莎莉。” 我后脊梁上的汗毛一下就炸开了。 莎莉?难道她在和莎莉通话吗?怎么会呢?她分明和我一样,怨恨着莎莉才对,怎么还会背着我和莎莉联系? 我有些后怕,如果不是我次卧的信号不好,她可能就不会去阳台打这个电话,我也就不可能知道,她居然和莎莉有所联系。 我突然想起了钱笑的提醒,心里生出一些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念头。我猛一甩头,将这堆念头通通甩了出去。 不管美诗诗真的和莎莉有所牵连,还是说这件事别有内情,我都必须慎重对待、小心查证才行。 5 辗转反侧,一夜也没能再睡个囫囵觉。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了床。 打开房门之后,我看见美诗诗正围着我的围裙,将两碗稀饭端到饭桌上去。 见我开门,她立马将碗往桌上一搁,两只手在围裙上揩了揩,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道:“思齐姐,你起啦?早饭已经好了,你赶紧来吃吧。” 我点点头,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美诗诗。除了眼眶有些红肿外,她的气色好看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晓露,你昨晚睡得怎么样?你刚来,也不知道住得习不习惯,认不认床啊?” 美诗诗摇了摇头,有些腼腆地说:“习惯的。我昨晚早早就睡下了,一直睡到天亮都没起呢!”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如果说昨晚我还存着侥幸心理,认为美诗诗可能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手机,又恰好和人说话时,提到了“莎莉”而已。 那么此刻,我就已经百分之百地可以断定,美诗诗确实是有意在瞒着我。 我想,我必须正视这个我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现实:美诗诗很可能已经叛变了。 我想到她的自杀,想到她可能经历的那些艰难,心里一时复杂万分。 我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白粥,趁美诗诗不备,佯装不小心打翻了。如果她确实有问题,那么她做的东西,还能不能入口,就要打上问号了。 被人害了那么久,我不得不对身边所有异常的人和事,保持高度的警惕。 晌午时分,美诗诗告诉我,她想去楼下的超市看一看。她说她已经好久没有自由自在地逛过超市了,她想去逛逛。 我原本还想跟着,但是美诗诗拒绝了。 “思齐姐,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的,这不是有警方的保护人员在吗?我不想老这么麻烦你。再说,我总得适应适应,你也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吧? 她的话,让我无从反驳,只能点头同意了。 等美诗诗出了门,我才暗自和跟着她的人通了电话。我告诉他,要注意美诗诗有没有做些什么,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她太反常了。 先是那通电话,后来又瞒着我,现在还要外出逛。她那样胆小,即便再想逛,也不可能这样迫不及待才对。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跟着美诗诗的人突然打来了电话。 “施晓露不见了!她刚才去了一趟女厕,我不方便跟着,所以就在外面等着。结果等了半个小时也没出来,我请一名女士帮我进去看了一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猜测,她可能是从窗户跑了!” 第61章 我暗暗吃惊,立马将昨晚的事说了出来:“一定要找到她!她昨天夜里暗中和莎莉联系上了!” 话音未落,我就听见电话里,传来了一声美诗诗的高声呼救。 “救命!杀人了!” 第34章 逃出缅北(34) 1 救命?杀人? 骤然听到这两个词,我心头猛地一紧。究竟是美诗诗在做戏,还是说她真的遭遇了什么危险呢? 我想有便衣跟着,即便美诗诗确实遇到了什么危险,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事。这么想着,我紧绷的心弦又松了下来。 从看见美诗诗出现在警局的那一刻开始,我心里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怀疑。莎莉不会那么傻,把一个知道她那么多底细、能作为人证的美诗诗带回昆明,又在逃走之前将她留在了会所。 这对于她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所以她这么做,应该是有自己的目的。 通过昨天的种种迹象,我几乎可以断定美诗诗已经被莎莉给策反了,她是莎莉下在我身边的毒饵。 问题是,美诗诗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是因为莎莉的威逼?还是利诱呢? 不管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只要美诗诗和莎莉有所联系,那么我就可以以美诗诗作为突破口,找到莎莉的位置。 我气定神闲地倒了杯开水,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开水还冒着热气,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咚咚咚地敲门声。 我打开门一看,美诗诗正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 她头发乱糟糟的,右边脸颊上红彤彤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衣服上沾了不少的泥水,连袖子都断了一截。 这一切都说明了,她方才确实遭遇了一场袭击。 我忙凑过去,扶住美诗诗,将她扶进了房间。趁美诗诗在房里换衣服,我才得空向便衣细问刚才发生的事。 “刚刚有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袭击了施晓露。我本来想将男人抓住审问,谁知道他骑着摩托车一下子撞过来,跑了。不过我已经通知警局,只要调取附近的监控查询,很快就会找到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会袭击施晓露,我看八成是受莎莉的指使。你想办法从她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2 五十多岁的男人? 我脑海中将莎莉那帮人逐一过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五十多岁男人的人影。要知道通常那些成天游手好闲、逞凶斗狠的马仔,都是年轻的小伙,很少有年纪大的。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袭击美诗诗呢?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事情到了这一步,美诗诗想继续隐瞒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这已经是威胁性命的事了,她难道还能连命都不要吗? 房门一打开,美诗诗便一脸心虚地垂着眼睑,目光不敢与我对视。她踌躇着、小步小步地走到我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思齐姐……” 我忙站起来,扶着她坐在沙发上,又将已经变得温热的开水递过去。 “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说着我上下打量了她一通,见她腿上破了点皮,便拿来药箱,仔细帮她清理起来。 “这两天腿上尽量不要碰水,免得发炎。还好伤口不大,养几天应该就好了。” 美诗诗颤抖着双唇,两只手无措地揪着衣角,嚅嗫着说:“思齐姐,我……我……” 我将碘酒放回药箱里,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晓露,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呢?非得自己去面对。这里是昆明,不是缅甸。我有房子,有钱,我还认识律师,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的!” 见她虽然镇静了不少,但脸上仍然犹豫着,我放开她的手,垂着头,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走的时候没带你一起走?那天我是真的想带你走的,我也求过拉哥,可是拉哥自身都难保了。最后我实在没办法才会先回国来,打算回来之后再想办法救你的。” 美诗诗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少,眼睛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我压低嗓音,柔声道:“别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3 话音刚落,她便浑身一颤,终于开口将那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的身份给说了出来。 “他是我的继父,姓刘,大家都叫他老刘。他和我妈结婚后,就带着我们一起去缅甸生活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愣了一瞬,这个男人的身份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先前,我一直以为美诗诗的继父是缅甸人,所以他们才会一直在缅甸生活。现在听美诗诗话里的意思,她继父是特意在结婚之后才搬去缅甸的。 通常来说,很少有人结了婚之后,还会大动干戈、背井离乡,去异国他乡打拼的。除非……有什么足够吸引他的东西。 比如,拐卖妇女带来的巨大利益?联想到当初美诗诗就是老刘卖给莎莉的,我当即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有没有可能老刘其实是和莎莉长期合作的呢? 美诗诗没有注意到我在沉思,自顾继续说起来。 “那天警察上门之前,我刚从一个好心的客人那拿到了一部手机。后来我就给我外婆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我妈有没有回来。” 第62章 好心的客人?手机?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判断着她话里的真伪。 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在那么关键的时候,会出现这样一个好心人呢?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没想到昨天夜里,电话突然响了,打电话来的居然是我的继父。他告诉我,他知道我来昆明了,还知道我跟着一个叫莎莉的人在会所工作。” 4 不对! 如果那个手机真是一个好心人给的,那么老刘又怎么可能知道号码呢?他又怎么会对美诗诗的行踪和动向一清二楚呢? 这不正常。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关注着美诗诗,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告知了他这一切。 而那个告知他的人,很显然就是莎莉。 “他威胁你了?” 美诗诗点了点头,说:“他让我单独去见一面,不能让旁人知道。他说他知道我妈在哪儿,如果我不去的话,就再也不能见到我妈了。可刚一见面,他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地问我要钱。我不肯,他就往死了打我,最后还把你给我的两百块钱拿走了!” 早上美诗诗说要去逛逛,我便随手从包里拿了两百块钱给她。她刚从缅甸回来,又一直被莎莉困在会所里,身上肯定没有人民币。 只是,我觉得有些疑惑。 美诗诗身上没钱,这件事情猜也能猜得出来,为什么老刘还会出现问她要钱呢?这不太合理。 想了想,我开始询问起老刘当时的状态来。 美诗诗没有多想,立即向我描述起来:“他太奇怪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他瘦得不成人形,脸色蜡黄,嘴唇乌紫的,整个人都很癫狂。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消瘦,脸色蜡黄,嘴唇乌紫,精神亢奋、癫狂,这些似乎都是吸~毒成瘾的症状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老刘的异常举动就解释得通了。 一个毒~瘾发作,又身无分文的男人,已经丧失理智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弄钱来的。 5 既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信息,那么也该是时候,将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我正襟危坐,十分认真地看着美诗诗,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莎莉还有联系,对吧?” 她面色嚯地一变,磕磕巴巴地想推脱。 “没……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一抬手,截断了她的话,软语宽慰道:“我不是怪你,你没做错什么。如果我处在像你一样的环境下,我可能也受不了。莎莉让我干什么,我也只能干什么了。” 见她神色缓和了下来,我继续劝说:“但是你要知道,莎莉的话真的会兑现吗?你跟了她那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一旦她让你办的事情办完了,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她还是会把你扔进会所里发霉、发烂!” 美诗诗咬着唇,眼睛里有些茫然,却仍执拗地说:“不会的,她答应我了会放我走的。” “放你走?”我摇了摇头,反问道:“如果放你走,为什么要放那么一台手机在你哪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手机里一定有什么监听监视的软件。说不定她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听着、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呢!” 接着,我将关于手机、关于老刘的一切疑点和猜想通通都抛了出来。 我越说她的手脚就抖得越是厉害,就在我说完得一刹那,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几声“嗡嗡”的震动之后,美诗诗“啊”的一声,将放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机扔了出去。 第35章 逃出缅北(35) 1 手机的震动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捡起手机,拍了拍美诗诗的肩膀,示意她镇定下来,然后按下了外放键。 “臭丫头,你还想不想见你妈了?我让你单独来见我,你居然还带了个姘头!幸好老~子跑得快!我告诉你,赶紧再给我凑点钱,要不然你可别想见你妈了!” 我轻咳了一声,接口道:“晓露她根本没有钱,她刚被警局抓过,还是我把她保释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顿,警觉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我笑笑,并没有解释我的身份。 “你不要管我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我有钱,我完全有能力满足你的要求。而且,为了晓露,我愿意跟你谈谈。如果你想谈的话,那么明天上午十点,你就按照我给的地址过来。” 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将附近那间咖啡馆的地址发了过去。 一味地妥协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只有先发制人,才能取得主动权。 接着,我将美诗诗的手机交给了便衣,请他查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又将老刘的身份和我对他的猜测通通说了一遍。 “老刘应该知道不少东西,我约了他明天见面,到时候我先套一套施晓露妈妈的消息,你们再将他抓捕审问。” 便衣接过手机,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给警局打了个电话,说是要申请。 几分钟之后,他冲我点了点头,表示会配合我的行动。 2 次日一早,我和美诗诗准时来到了咖啡馆的露天卡座。 这里环境清幽,也方便观察四周。那些保护我们的便衣,就分散在周围,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可以立即支援。 第63章 我们点了两杯咖啡,等了约有十多分钟,老刘才姗姗来迟。 他很瘦,骨架几乎撑不住那件蓝色格子的衬衣。颧骨高高地凸起,呈现出一种极不健康的惨白。他不住吸着鼻子,浑浊的眼睛来回看了看,定格在了美诗诗的身上。 甫一落座,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钱呢?钱在哪儿?你能给我多少?”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淡淡道:“想要钱当然可以,你得有筹码才行。你有筹码吗?” 像老刘这般已经陷入癫狂的人,为了弄到钱,坑蒙拐骗偷,他哪样都不会少的。我必须先确定,他嘴里提到的“知道美诗诗妈妈的下落”,究竟是真还是假。 老刘半抬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来,啪地一下拍在了桌子上,然后端起美诗诗跟前那杯还没动过的咖啡,咕噜咕噜喝了两口。 “自己看吧,看完赶紧给钱!老~子可没有时间在这跟你们耗。” 我将照片拉到眼前来,递给美诗诗。 她来回翻了翻,脸色陡然巨变,腾地一下站起来,端起咖啡,对准老刘的脸泼了上去。 “你还是人吗?你是畜牲!畜牲!” 说着,美诗诗还要上去锤他,我赶忙抱着美诗诗,强行将她按回了椅子上,耳语道:“冷静!我们还要从他嘴里套出你妈的下落呢!” 老刘捂着脸跳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 3 直到看见照片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美诗诗会这样愤怒了。 因为那两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张拍的是一个和美诗诗长相相似、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穿着艳俗暴露的衣服,一脸麻木地站在老旧斑驳的街头。 另外一张,拍的是一个穿着破旧脏污的男人正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样的情景,我曾经果敢的街头看见过。 那是站街女。 她们和会所里的姑娘不一样。她们因为先天条件不好或者年纪大了,是进不了高档会所的。所以只能站在街头,等着去接待一些贫民窟出来的下等人。 她们的收费很低廉,每次只能收到几十、甚至十几缅币。为了赚更多的钱,她们会被迫每天会接待许多的客人。 站街是比待在会所,还要不堪的处境。 我嚯地抬起头来,盯着老刘那张臭得发黑的脸,咬牙切齿道:“你把晓露妈妈也给卖了?” “卖?”老刘摇了摇头,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那是我老婆和闺女,出去上班赚钱养家,不是应该的吗?难道不赚钱,他们要在家白吃老~子的?” 美诗诗被气得发颤,我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以现在的情况看,老刘不但和莎莉有来往,还和其他做皮~肉生意的老板也有来往。 这更进一步肯定了我的猜想:老刘八成真的是个专门在中缅边境拐卖妇女的人口贩子! 我没有再多说话,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捏在手里。 “施晓露妈妈在哪儿?具体点!” 老刘两只眼睛盯着钱放光,头也不抬地说:“她就在果敢老街东头那条旧街道上,至于具体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像她这样的站街女,一般没有固定的场所。” 4 老街?莎莉的会所不也在那条街吗? 所以,美诗诗其实一直和她心心念念的妈妈相距并不远,却因为不得自由,只能各自煎熬着受苦。 美诗诗已经压抑不住哭出了声,大颗大颗的眼泪不住往外掉。 我明白她心里的不好受。猝不及防地自己脱了离苦海的同时,妈妈还在受苦,懊悔感和背叛感会油然而生。 这就像当初我回了国,却把美诗诗丢在了果敢一样。哪怕是逼于无奈的,心里总归意难平。 老刘可不在乎美诗诗此刻的心情,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钱,揣进了怀中,拔腿就要跑。 我赶忙按下了快捷键,拨通了便衣的电话。很快,三五个便衣从四周围了过来。 老刘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布下了网,陡然看见有人围过来,有刹那的怔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迅速退到我身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来。 他一只手提着我的衣领往后一拽,靠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抵在我的咽喉处。 “别过来!赶紧滚!” 美诗诗被吓得身体僵硬着不敢动弹,几名便衣也十分谨慎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店里的其他客人被突如其来的险情吓到了,尖叫声、脚步声、碰撞声乱成了一团。 老刘阴恻恻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美诗诗,咬牙切齿道:“真是阴沟里翻船了,没想到你胆子变得这么大,居然敢找警察抓我!” 美诗诗脸色忽地煞白,忙磕磕巴巴地摇头。 “他们,他们不是……” “你当我傻吗?我在边境混了那么久,什么人没打过交道,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你们想抓我,门都没有!” 我咽了口唾沫,脑袋不住往后仰着,竭力想避开匕首。可匕首却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咬着我的脖颈不放。 “让开,让开!怎么还不让?再不让开,我可要动手了!” 说着,匕首往前一送,我脖颈处立马一疼,多了一阵温热的濡湿感。 气氛一时僵滞了,仿佛连空气也冻结了,我觉得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艰难。 第64章 几名便衣相互看了看,为了确保我的安全,只能让出了一条路来。 5 老刘拽着我,边与便衣对峙,边不住后退着,一直退到咖啡馆外的巷子口时,我眼尖地发现不远处繁茂的景观树枝叶之间,隐约闪过一丝银光。 下一秒,老刘忽然“啊”地一声,抱着右手痛苦嚎叫起来。他手中的匕首,也应声落地,砸在青石砖的地面上,弹出两三步开外去,恰恰跌停在了我的脚边。 我赶忙一脚踢开了匕首,又趁机用胳膊肘狠狠撞开他的胸脯,连跑带跳地离开巷子口,躲到了步步紧追的便衣身后去。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方才的变故。 原来不知道是什么人,看准时机,用金属弓箭射穿了老刘握着匕首的右手,给了我挣脱桎梏的机会。 几个便衣将老刘制住后,来回找了找,却都没有找到那个帮助我们的人。只有我,在一阵远去的摩托车轰鸣声中,心头一暖。 同样的金属弓箭,我曾经在拉哥的住所看见过。 我深深地意识到,他虽然没法光明正大地现身,但是他一直在暗地里默默守着我,护着我。 除了已逝的父母,从来没有人这样奋不顾身地、一次次不遗余力地来解救我。 也不知被惊着了还是怎么的,我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似的,耳垂也开始发烫。 很快,老刘的审讯结果就出来了。 老刘确实和莎莉、以及缅北的一些老板都是有合作的。他负责在境内物色对象,并以打工赚钱等各种名义,将那些家境困难、急于赚钱的姑娘们带去缅甸,卖给那些做皮~肉生意的老板们。 美诗诗和她的妈妈,仅仅只是其中的两个而已。 难怪在咖啡馆时,他会表现得那样的极端。明明只是几个便衣过来,他就狗急跳墙了一般挟持了我。 原来他对自己的罪行早就心里有数了。与其被抓去审判、关押,那还不如搏一搏,或许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接着,警察又说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老刘在半个小时前,忽然死在了警局里。 第36章 逃出缅北(36) 1 “老刘死了?他怎么死的?” 我吃了一惊。 从老刘被抓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呢? 这究竟是人为,还是突发的意外? 警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得等尸检报告下来才能知道怎么回事。 接着,他们通知我和美诗诗去警局一次,他们要仔仔细细地询问今天在咖啡馆里发生的一切。 当听见老刘喝了两口咖啡时,一名中年警察敏锐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咖啡?就他一个人喝了?你和施晓露喝了吗?” 我略一回想,笃定地告诉他:“没有,我们都没有喝。” 为了今天的谈判,我的神经线一直处于高度转动的状态,根本分不出神来去喝什么咖啡。 美诗诗就更不用说了,因为担心母亲的行踪,也没有心思喝咖啡。 我们当时会点咖啡,纯粹是出于需要占用了咖啡馆的地方而已。 等等!咖啡? 难道说,老刘是因为那杯咖啡死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脱口而出道:“是不是咖啡里面有毒?” 中年警察摇了摇头,又一次重复道:“不好说,现在只有等尸检报告出来才知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咖啡馆查找证据了,如果真的证明了咖啡有问题,那么……” 他眼含深意地看着我,没有再说下去。但他话里的意思,我已经一清二楚了。 如果当真是咖啡里面下了毒,那么毒咖啡针对的,就不是老刘,而是我和美诗诗。 因为那杯咖啡原本就是我俩点的,老刘只不过做了我们的替死鬼而已。 2 “对了,你送过来的那部手机,我们已经检查过了。手机里面确实藏着能实时监听的软件,看来这段时间你的一切动向,莎莉都是知道的。” 中年警察又补充了一句。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而且这个结果,也进一步地肯定了我的猜测。 莎莉在逃跑之前会留下了美诗诗,一来是希望通过手机,监听美诗诗和我的动向。二来,她肯定也希望通过美诗诗的手对我做些什么。 如美诗诗这样,同我朝夕相处、又是曾经相互信任的关系,如果真的想对我做些什么,实在太容易了。 只不过莎莉的如意算盘虽然打得响亮,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人的预料。 莎莉绝对料不到老刘这根搅屎棍会为了钱,擅自袭击美诗诗,从而给了我打破美诗诗心房的机会。 莎莉也绝对料不到,像美诗诗这样胆小懦弱的人,胆敢背叛她。 所以,在监听到美诗诗叛变的时候,已经被警方逼得走投无路的莎莉,立马就怒火攻心地出手了。 如果事情确实如我所想,那么已经沦为丧家之犬、失去理智的莎莉,很可能还会有第二波更极端的行动! 警方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考虑会加大了对我和美诗诗的保护力度。 问询之后,我就出了审讯室的门,默默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等着美诗诗出来。 十几分钟后,美诗诗从另一间审讯室里出来了。她脸色惨白,脚步虚浮,整个人像一只受了惊的麻雀,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第65章 看来警方应该已经将“毒咖啡”的猜测告知了美诗诗。 我明白他们的意图,他们是想通过“毒咖啡”继续敲打美诗诗,希望从她嘴里能够问出莎莉的行踪。 3 我忙凑过去,扶了她一把。 回去的路上,她一语不发,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样。 一直到了晚上,警方那边终于来了消息,经过尸检,证实了老刘是死于心源性猝死。而他的血液中以及咖啡馆那两杯残留的咖啡渍中,都检查出了利多卡因的成分。 利多卡因会引发人心跳骤停,从而猝死。 原本老刘只喝了两口,如果是平常人的话,或许不至于丧命。但是老刘吸~毒已久,身体衰弱,这才一命呜呼了。 “咖啡馆那边的监控我们看过,服务员在上咖啡的途中,曾经被一位客人叫过,所以在客人那停下过一次。可惜那个地方是监控盲点,客人又带着口罩,看不清样子。” 莎莉既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那就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只觉得一阵阵后怕,后脊梁都爬上了一层冷汗。如果不是我们两人都没有心情喝咖啡,现在躺在停尸间的,恐怕就是我和美诗诗了! 美诗诗听罢,立马攥着我的胳膊,惊恐地问道:“思齐姐,莎莉她……她真的在咖啡里下毒了?” 我点了点头道:“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咖啡里确实有毒。莎莉那样的人,狗急跳墙什么事做不出来?她既然已经知道你站到我们这边来,以防你说出什么内情,她肯定还会对你出手的。” 她浑身一颤,眼睛里浮出一层泪。 “可我今天在警局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莎莉去了哪儿,她也不可能告诉我的。” 她这话说的倒是事实。莎莉并不信任美诗诗,准确来说她不信任任何人,她不会泄露自己藏身的地方。 顿了一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我记得莎莉临走之前,我无意间听见她和人打电话,好像提到了什么渔村。” 4 渔村? 不可能啊,昆明并不靠海,哪来的什么渔村? 警方查封了莉莉会所之后,就已经开始通缉石林和莎莉了,不管是海关、车站还是高速收费站,他们都是没办法通过的。 所以,他们很难离开昆明。 既然不离开昆明,又怎么会在离开之前,莫名其妙地提到什么“渔村”呢? 我反复咀嚼着“渔村”这两个字,脑袋里不断闪过和这两个字相关联的一切。 “渔村……渔……对,有没有可能不是渔村,而是圩村?” 莎莉是缅甸人,并不熟悉中文字,念错了太正常了。我还记得自己头一次看见“圩”时,也念成了“于”。 所以莎莉口中的“渔村”,说不定是“圩村”。 如果是“圩村”的话,那我还真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我曾经听石林妈妈提过一次,说是石林爸爸的什么亲戚就住在一个叫“周圩村”的地方。 她还说过,“周圩村”处在昆明的边缘,位置十分偏僻。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去昆明市区里住了,村里只留下一些年纪大的还守着。 这样的地方,用来藏身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将我的猜想告诉了警方,警方那边也立刻组织人马出动。 5 几个小时之后,警方传来消息,说是在周圩村抓到了石林,但是他们却没有在这里发现莎莉的踪迹。 “石林什么都不肯说,他说一定要求你在场,他才肯说出莎莉的行踪。” 要求我在场?石林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为了配合警方尽快将莎莉抓捕归案,我只能又去了一次警局。 审讯室里,石林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探头探脑地向门外张望着。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他眼睛一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来了?” 我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冷冷地说:“我人已经来了,你究竟想做什么,说吧。” 他坐回到椅子上,在桌下暗暗搓了搓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想让你帮我请最好的律师打官司!还有,我要求律师和警方谈判,能对我从轻判诀。” 一听这话,我差点没被逗笑。 凭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些? 我冷笑着斜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你这些要求,我可能答应吗?” 他不急不躁,缓缓向我做出一个口型。 钱笑! 第37章 逃出缅北(37) 1 石林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同我谈条件,可见他确实是有筹码的。 钱笑恐怕确实出了事。 我焦急地想继续询问,可石林怎么也不肯开口了。我明白过来,他不会继续说什么了。在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之前,他不可能告诉我任何事。 我不再多费唇舌,出了审讯室后就不断地给钱笑打着电话。 因为怕拖累她,这段时间我很少和她联系。万万没想到,我终究还是将她也给卷了进来。 手机那头不断传来嘟嘟声,线路却迟迟没有接通。我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一样没有人接。我又赶紧给钱笑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打了电话,他们说钱笑今天请假,并没有去上班。 第66章 今天?今天可发生太多事了! 我按捺不住了,出了警局之后,在几名警察的陪同之下,赶到了钱笑家里。钱笑之前就给过我她家的钥匙,所以我们很轻松就开了门。 尽管我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然而在打开门的瞬间,我整个神经线还是绷得死死的,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结果,出乎预料。 房子里居然没有异常,依然干净、整洁,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凌乱,或者有什么挣扎打斗的痕迹。 难道说,钱笑是在外面出的事? 不对,钱笑这个人一向很宅,不上班的时候她几乎是不会外出的。何况现在天色尚早,谁敢在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掳人绑架呢? 所以,钱笑一定是在家里出的事。 既然是在家里出的事,我相信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下一些线索的。 2 我环视了一周,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突然间,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张仿莫奈的池塘睡莲的油画,颜色鲜亮、自然。整幅画镶嵌在木质框边里,挂在奶白色的客厅墙上。 当然,我关注的重点,不在于那幅画,而是画的位置。 画框明显歪了一寸,木质框边旁露出一小块和周边有着色差的墙面,由此可见,画的位置是被人挪动过的。 钱笑有轻微的强迫症,她不会允许家里出现挂歪的油画的。 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钱笑当时已经陷入了困境,没有这个精力去管什么画了。另外一种是,这幅画或许正是钱笑自己挪歪的。 我了解她,正如她同样了解我一样。 她笃定了我会过来,也笃定了我会根据她的习惯,发现画的异常。所以才会利用油画,留下一些线索。 我心里暗暗期盼着,希望是后一种揣测。 我赶忙走近了,深呼吸了一口气,一抬手将油画给取了下来。 在被油画遮住的墙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口红仓促绘制的图案:一个圆圈,圆圈里是一朵花。 我愣住了,看着这个钱笑遇险前,最后留下的线索出神。 这个图案,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咦……”和我一块过来的一名叫小陈的警察,走到我身旁,盯着图案忽然开了口。 “这图案看着很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见过?你在哪儿见过?” 我浑身闪过电流般微微一颤,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小陈不放。 他挠了挠头,眉心拧成了一团,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片刻之后,他“啊”地一声敲了敲脑门,叫道:“我想起来了!”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上下划了划,递到了我面前,指着手机屏幕里的图片问我:“你瞧,是不是和墙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3 我劈手夺过手机,来回和墙上的图案比对了一番。只见手机屏幕上,还真出现了和墙上一模一样的圆圈和花的诡异图案。 不同的是,墙上的图案背景是奶白色,而手机上的图案背景是肉色。 我将手机还给了小陈,急急问道:“你这张图片是哪来呢?” “是老刘身上的。” 老刘身上的?什么意思? 难道说是…… “难道这图案是纹身?”我脱口而出。 小陈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按照时间推断,钱笑出事的时候,老刘已经死了,所以带走她的人不可能是老刘。难道还有另外一个身上有着纹身的人? 我突然觉得眼前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前路。 莎莉、老刘、带走钱笑的人,这几者之间原本就有着紧密地联系。现在,他们又通过一个诡异的纹身产生了另外一种连接。 这纹身究竟代表了什么呢?我能否以这个纹身为突破口找到钱笑的行踪呢? 见我陷入沉思,小陈安抚了我几句,将墙上的图案拍了照,就带着我离开了钱笑家。 我们来到了小区物业这里,调取了当日人员进出的监控。 在回放中,小陈他们发现有个快递员打扮得男人十分可疑。男人从正门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过。而半个小时后,钱笑的车却出去了。 据小区保安回忆,开车的似乎是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的男人。他当时看见钱笑在车上睡觉,以为他们是朋友。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以送快递的名义,骗得钱笑开了门,然后把她带走的。 很快,小陈又联系上交管部门,查了钱笑车子的行车记录。交管部分调取了道路的监控,发现钱笑的车从小区出去之后,就一路往郊区驶去。没多久,警方就在车最后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的地方,找到了钱笑那辆已经被弃的车。 4 想直接从这个纹身男身上查询到钱笑的信息,暂时是不可能了。眼下,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石林的身上。 他既然知道钱笑出了事,那就一定还知道一些其他的内情。 我赶忙打了个电话,然后跟着小陈一行人回到了警局。 再次在审讯室见到石林时,他似乎更多了几分底气和暗暗的得意。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我抿着唇,走到他面前,坐下,直奔主题地将问题一一抛了出来。 第67章 “你知道些什么?钱笑究竟被带去哪儿了?那个圆圈和花的纹身代表什么意思?” 石林竖起食指摇了摇,但笑不语。 他还真是铁了心,不见兔子就不撒鹰了。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冷冷吐出一句:“等着吧。” 十分钟后,审讯室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提着黑色公文包,被警察带了进来。 我起身,冲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钟律师,你好。” 方才的那通电话,我就是给钱笑那间律所打的。我知道,想撬开石林的嘴,就必须给他点甜头才行。 果然,一听见“钟律师”这个称呼,石林登时眼睛一亮,也站起了身,伸出一只手,想同钟律师握手寒暄。 可他忘了,他如今正身在牢狱之中,是被手铐铐住的囚犯。就在他伸手的刹那,银质的手铐在一拖一拽间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 石林面色一僵,讪讪地将手给收了回去,只赔着笑,点头哈腰地打着招呼。 “钟律师你好你好,我的案子就拜托给你了。我这……” 5 我屈指在桌上重重敲了两声,打断了石林的话。 “先回答我的问题!钱笑呢?” 石林气定神闲地一摊手,一屁股坐了下来。 “钱笑?让我想想……哎呀,想不起来呀!要不咱们先谈减刑的事?也许谈着谈着,我就想起来了。” 想不起来?感情弄了这么半天,他这是想玩我呢? 我强忍住怒意,侧过脸,含笑向钟律师歉声道:“不好意思了钟律师,让你白跑了这一趟。走,我送你出去。一会儿请你吃顿饭,当是赔礼了。” 说罢,我作势和钟律师一同离开。 石林一听就急了,腾得一下站起来,连连挽留。 “别走别走别走,你不想知道钱笑的下落了?你不想知道莎莉究竟去哪儿了?” 我冷笑了一声,一步也没有停顿,直直往门口走去。 就在我即将拉开门的时候,石林懊恼地吼了一声:“行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我暗暗松了口气,又回到了谈判桌前。 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博弈,比得就是谁比谁豁得出去。 在石林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眼里,他的前途命运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同理,他认为在我眼里,救出钱笑对我来说确实重要,但绝不会比我自己的事还要重要。 所以他不敢真的惹怒了我。他怕我真会一怒之下,撒手不再管钱笑,那么他也就失去了要挟我的筹码。 “说吧。”我淡淡道。 石林犹豫着开了口:“我确实不知道钱笑的下落。莎莉那臭娘们儿坑了我,她把我给丢下了,怎么可能还会告诉我钱笑在哪儿?” 什么?不知道?我正欲发作,他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我冷静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钱笑在哪儿,可有人知道啊!” 第38章 逃出缅北(38) 1 有人知道?这个“有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没有打断他的话,示意石林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看见莎莉和一个高高瘦瘦男人交谈过,俩人看起来很熟悉,莎莉很信任他。后来我特意查了一下,发现这男的叫林章,是昆明本地的一个小混~混。莎莉在昆明的很多事,都是他帮着办的。” 莎莉手下那群缅甸人毕竟太过扎眼,出入于昆明的街头肯定会引人注意。如果有那么一个昆明本地的地头蛇帮着她做事,确实会方便很多。 所以替莎莉掳走钱笑的,八成就是这个林章。 只不过莎莉不是会轻信别人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异国他乡的人。石林口中的“很熟”和“信任”究竟是他自己的错觉,还是事实呢? 如果是事实,那么莎莉的这颗棋子,恐怕早在数年前就布下了。那么,莎莉回来昆明,也就不仅仅是找我复仇那样简单了。 思索片刻,我趁他没有防备,突然开口问道:“那个纹身是什么意思?” “那个纹身……”石林忽然住了口,目光闪了闪,又露出了一脸的疑惑,“纹身?什么纹身?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其他的我是真的都不知道了。” 说罢,真的就闭口不言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石林,从他犹疑不定、略显惊慌的目光中,判断出了一个信息:他在说谎。 他似乎知道那个纹身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却不肯说出来。 以他今时今日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处境而言,知道得越多、说得越多,不就意味着能够谈判的筹码越多吗? 他知道,却不肯说,有两种可能。 第一,他不说,是担心会对自身的安全造成威胁。第二,他不说,是因为不说出来,可能会对他更有益处。 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纹身代表的意义,绝不单纯。 2 警方根据石林提供出的信息,排查一番过后,终于锁定了“林章”这个人物。 小陈拿着张打印出来的画像,给石林辨认,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小陈一拍画像斥道:“刚查到的信息显示,这小子有案底啊!坐了几年牢还不够,居然还敢犯事,真是……” 第68章 接着,小陈又将画像递给我,让我好好辨认辨认。 林章既然敢掳走钱笑,难保不会在莎莉的指使下,向我下手。所以我必须牢牢记住这个人的长相,一旦在身边发现了这张脸,立马就可以反应过来,将这人抓捕归案。 我捏着画像,仔细看了看,竟然觉得这人看上去十分眼熟。 再一回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像冻结了一般。 因为画像中的那张脸,我实实在在是见过的!不仅仅是见过一次,而是两次。 他就是富丽花园附近那间咖啡馆其中的一名服务员。 那两次见他,都是咖啡馆里在同tina周旋的时候。 而我最后一次去咖啡馆,是我和美诗诗,同老刘谈判的。也正是那次,我们的咖啡中被检测出了毒药,老刘也因此做了我们的替死鬼。 之前的调查中,警方被误导了,一直认为下毒的那个,正是监控盲角的客人。现在看来,下毒的或许就是这个林章。 林章会出现在我的周围,是巧合还是刻意呢?如果是巧合,那也巧合得太过了! 我脊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来,心里的怀疑也越来越浓重。 这个林章是不是从我回国开始,就已经埋伏在了我的周围,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忙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知了小陈,又不解地问道:“那天不是你在咖啡馆里查问口供的吗?难道没见过这个林章?” 3 小陈一脸懊恼,眉心皱成一团。 “当时店里的人说林章当天是休假,我也就没有去查问,现在看来是大意了,说不定中途他回去过一会儿,趁机下了毒就离开了,所以大家才都没注意到。” 说着,他咬了咬牙,出了审讯室后便召集人员,准备去抓人,而我则也和钟律师一同出了警局。 告别了钟律师之后,我在两个便衣的陪同之下,回到了富丽花园。 眼下形势紧张,在和警方通气之后,我开始思考着怎么样将美诗诗安全地送去她外婆家了。 莎莉的主要目标在我,美诗诗只是一个小小的配角而已。况且美诗诗知道的信息有限,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对于莎莉来说,她已经没有价值了,当然也就不存在威胁了。 所以,让美诗诗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继续留在我身边,只会让她继续陷得越来越深而已。 我已经是身处浑潭中央,无法摆脱,只能硬着头皮斗到底了。而美诗诗不同,她还有撇清楚的机会。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美诗诗却立马拒绝了。 “我不走!我走了,我妈怎么办呢?她……她还在受苦呢!还有你,思齐姐,你怎么办呢?” 我握着她发凉的左手指尖,将是手心的温度慢慢传递过去,然后同她一一分析起来。 “你妈还在缅甸,你留在昆明也救不了她啊。你留下来也没用,你帮不了我什么,还会被当作靶子。你只有回去找你的外婆和其他亲人,再配合警方的帮助,才能救出你妈妈。” 美诗诗明显犹豫了,她低头不住地用右手指甲抠弄着掌心,沉吟片刻,半抬起头,看我一眼。 “那……莎莉会不会再找到我?” 4 我明白她的顾虑。她是担心离开之后,就失去了警方的保护,还会受到莎莉的伤害和威胁。对莎莉的恐惧,已经侵入了她的骨子里,成了一种本能。 “放心,就算你回到了外婆家,警方依然会时刻关注你的。后面还需要你作为人证,指证莎莉那伙人呢!” 虽然莎莉是缅甸人,但是现在她是在中国。在中国的领土上对中国公民,实施了侵~害,她必然是要受到中国法律的制裁。 话说到这一步,美诗诗才终于同意了我的提议。 我当即帮着她收拾好衣物,准备送她离开。在几个便衣的陪同下,美诗诗即将离开昆明。 临上车之前,她忽然转过身来,冲我甜甜一笑,说了一句:“谢谢。” 我看得出来,她的感谢是发自肺腑的,她的笑容也是发自肺腑的。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在历经艰难之后,终于将迎来自己全新的生活。 很快,警方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林章逃了,但是在林章的住所,却找到了一个u盘。u盘里面是钱笑被掳之后,录下的视频。 警方说他们目前还没有从视频中发现什么有用的讯息,所以他们想请我去看一看。我和钱笑彼此熟悉,或许我能够从钱笑的言谈举止中,发现什么端倪也不一定。 或许是上一回我在挂歪的油画后面发现了那纹身图案,让警方认为我和钱笑都很聪明,并且有着十分的默契。所以这一回他们也将希望我能发现一些什么。 5 来到警局后,小陈立刻将视频播放了出来。 视频很短,只有大约半分钟的长度。 视频刚一开始播放,骤然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狭窄又昏暗的屋子。屋子一周都刷着白色的油漆,大理石的地面整洁干净。 这样的屋子,在昆明有千千万万座,根本看不出究竟在什么地方。 紧接着,视频里出现了钱笑的身影。她被人绑住了手脚,几乎没法动弹,连嘴里也塞了一团旧毛巾,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四处张望。 刚一放完视频,小陈便迫不及待地问我:“怎么样?” 第69章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视频太短了,况且钱笑手脚被束缚着,根本做不了什么。说不定,这个视频仅仅是林章无意中拍下来的。 小陈也有些泄气,见我面色不佳,便强打起精神来安慰道:“别泄气,咱们在看一遍。” 说着,他又点下了播放键。 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就在我即将泄气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般,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扭过脸,指了指视频里的钱笑,对小陈说道:“你有没有发现,在这半分钟时间里,钱笑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动过。她似乎,在看向什么地方。” 第39章 逃出缅北(39) 1 钱笑很机敏,她在被掳走的时候,都能想方设法留下点线索。那么在发现自己被拍之后,她也一定会给出一些指引的。 小陈凝神看了一会儿视频,果然也发现了异常。他一抬手唤了一声,一名十分年轻的警察便一溜烟跑了过来。 小陈招了招手,示意年轻警察凑近点,然后指了指电脑屏幕说:“姚啊,你是个技术流,你帮我把这个女人的眼睛放大点试试。 年轻警察一点头,立马上手操作。 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看清楚钱笑究竟在看什么了。 她那双被放大的瞳孔里,倒印出了一行红色油漆刷成的小字:永南木材。 这应该是一家工厂的名字。 相似的地方或许因为太多而不好找,但工厂的名字哪怕有相似的,也不会太多。一一排除下来,警方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郊区的一家木材加工厂。 小陈立刻整合人马准备出发,而我因为担心钱笑的情况,所以一直待在警局等待消息。 几个小时过去了,小陈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过来。想着继续在警局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能先回富丽花园去。 我摸索着打开灯,来到客厅,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股香气,闻着像是一股香水味儿。 我从来不用香水,而美诗诗已经搬走了,家里怎么可能有香水味儿呢? 2 我浑身一绷,高度警觉起来。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边往后退着,试图退出大门去。 可是已经迟了。 我的腰眼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抵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接着莎莉阴恻恻的低语声在耳边炸开了。 “你想去哪儿啊?” 我不敢再动弹,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莎莉?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 “不是应该被抓?”莎莉嗤笑了一声,挪开了抵在我腰间的物件。“你可真是厉害,我被你给逼得走投无路、一无所有了。” 我缓缓转身看过去,只见莎莉从一旁拉来一张椅子,抵在大门前,坐了下去。 接着她举起了右手,我这才看清,她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支短小的手枪! 我脑袋里嗡嗡响了两声,直面死亡的恐惧瞬间传遍了全身。 以莎莉对我的仇恨程度,在她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指不定会走极端,拉着我一块儿死。 因为警方出动了大批的人马去木材加工厂抓捕,所以现在只有一个便衣在我楼下。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激怒莎莉,尽量去拖延时间,希望那个便衣能尽快发觉到不对。 我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打量了她两眼。 3 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红色的吊带裙破裂了好几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脸上不施粉黛,显得十分苍白和憔悴。 她既然能从警方的通缉、追捕中逃脱出身,来到我家,又没有在我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开枪射击,可见她或许是另有所图的。 我清了清嗓门,转了转手腕上的表,继续劝道:“你虽然被通缉了,但是罪不至死。你犯的是贩卖人口和绑架的罪名,这都不是什么死罪。你何必为了我,真的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见她神色未变,我继续劝说:“你是缅甸人,如果真的打起官司,还会涉及到跨国犯罪和法律规定的差异问题。你的案子还有争取的余地,难道你真的要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吗?” 莎莉闻言,却突然笑了出来。 “余地?我哪里还有什么余地啊!” 说着,莎莉突然将枪口对准我的脑门,一步一步地靠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正想说些什么,莎莉却已经抢先开了口。 “手机拿出来!快点!” 手机!她要我的手机做什么? 我伸出食指,往下指了指我的衣服口袋,示意她手机在我的衣服口袋里。 莎莉伸手一掏,将手机给掏了出来。打开手机后,她便上下翻查起来,接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4 “拉哥,好久不见啊,你怎么样?……你问赵思齐?”莎莉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你想知道她怎么样,你亲自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记住,不要报警,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说着,她果断地挂了电话。 让我没想到的是,在挂断电话之后,莎莉却突然换了副面孔一般,略带兴奋地来回捋着自己散乱的长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眉心陡的一皱。 她举着枪口,示意我带着她来到房间。然后,她当着我的面,从衣橱了找了一件干净整洁的衣服换上,又拿起我的口红抹了抹。 第70章 直到镜子中的人,又恢复成了以往那个妩媚干练的女人形象,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这副模样,不像是见仇人,倒像是要去会情郎! 我蓦地想起以前忽略的,那些莎莉对拉哥的一些细不同之处来。一个奇异的念头,在我心里冒出了头。 难道说,莎莉是喜欢拉哥的?因为爱而不得,所以才会迁怒于我? 难怪她会追来昆明,难怪她恨我恨成这样。原来除了我坏了她的生意之外,还有拉哥这层原因在。 或许,拉哥才是最主要的元素。 虽然莎莉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喜欢拉哥,也从来对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嗤之以鼻,认为赚钱才是最实在的。 可仔细想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越是渴望,反而越不敢亲近。 像莎莉这样的女人,或许心狠,或许贪婪,但她却是个极其看重感情的人。否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不对一直对害死她爱人的夜来香耿耿于怀。 或许,正是到了穷途末路,她才泄露出了一些身为女人的隐秘心事。 5 半个小时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莎莉,我来了,开门。” 是拉哥的声音。 莎莉带着我来到门口,她扒开猫眼,往外看了看,随后示意我挪开椅子,打开大门。 拉哥刚一进来,莎莉便啪地一下将门合上了,然后举起枪,示意我和拉哥坐到沙发上去。 拉哥暗暗打量着我,见我安然无恙,瞬间吐了口气,将目光落在了莎莉的脸上。 莎莉同我们隔开有两米的距离,她又一次坐在了门口那把椅子上,双腿交叠,左手手肘抵在大腿上,托着下巴,眼睛定定地看向拉哥。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第40章 逃出缅北(40) 1 拉哥错愕了一瞬,显然没想到莎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走?走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就我们俩,你愿意吗?” 见拉哥不语,莎莉赶忙又接口道:“你是不是担心过不好?你放心,我有钱,这些年我存下了不少的钱,足够我们逍遥过日子了。咱们可以想办法偷~渡出去,回缅甸去。你要是不想回缅甸,我们还可以去日本、去美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行吗?” 莎莉越说到最后,语气越是带着点卑微和脆弱。她的神情中夹杂在希望和绝望之间,看着拉哥的神情,就仿佛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而拉哥只是紧珉双唇,依旧保持着沉默。 有时候,沉默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不行吗?” 莎莉微微一颤,并不死心。她三两步上前,一把攥着拉哥的胳膊,继续追问道:“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护着我、陪着我,就对我一点的感情也没有吗?哪怕只有一丁点呢?” 拉哥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大哥临死前让我照顾你,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拉哥的意思是,他对她的照顾通通是出于责任和义务,而不是出于情感。 莎莉脸上的希冀一点一点地消散,她慢慢松开了手,不断后退着,双唇微颤,眼睛泛出一层水光,喃喃自语。 “哈……大哥?就只因为大哥的话?哈哈……” 下一瞬,水光又被逼了回去,她面色嚯得一冷,举起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 “不对!不是因为大哥,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拉哥怎么可能离开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总有一天他会爱上我!都是你害得!全部都是以为你!你让我无路可走!” 莎莉已经近乎癫狂,握着枪的手一颤一颤的,似乎下一刻就会不受控制地开枪。 她迁怒的理由十分牵强。可眼下这个当口,我知道我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的。 我只能瑟缩着往后退,不住示弱。 2 就在这个时候,拉哥挺身而起。他伸出一只手横在我胸前,挡住了莎莉的逼视。 他的侧脸,冷峻又刚毅,目光坚定如石。 “别冲动!你还有路可以走!我帮你离开昆明,你自己带着钱偷~渡出去。” “离开?”莎莉嗤笑了一声,冷冷道,“你会放我离开吗?你来的时候,不是已经报警了吗?还有你赵思齐,你一直有便衣跟着,现在那个便衣应该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吧?” 莎莉说得不假。我也好,拉哥也好,都不是冲动行事的人。拉哥既然知道莎莉过来了,那么他不可能不报警。而拉哥的到来,自然也会引起楼下便衣的警觉。 所以,莎莉此刻的处境,无异于笼中之鸟,插翅也难飞。 让我疑惑的是,莎莉明知道拉哥会报警,为什么还要透露自己的位置呢?就为了问一问拉哥那些话?那些话,在电话里不一样可以得到答案吗? 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和平日精明、谨慎的作风相悖。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给我让开,否则,你也别想活了!” 莎莉冲拉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脖颈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我能明显感受到拉哥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任莎莉怎么恐吓,我怎么推他,他都牢牢站在我身前,寸步也不肯让。 莎莉倏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也跟着滑落下来。 第71章 接着,她垂下胳膊,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情绪渐渐镇定下来。 “好,好!我不动手,动手反而便宜了你们。时间还没到,我倒是还有些闲心,和你们聊聊。” 说着,她拨开脖颈上的长发,露出左胸铺上白净的肌肤来。她又一点一点地拉低衣领,露出的肌肤也越来越多。 正当我万分不解时,忽然在她的左胸上一寸的位置,看见了一个十分有眼熟的纹身。 是那个图案!一个圆圈,圆圈里头是一朵花。 3 我立刻拉下拉哥的胳膊,仔细看了看,在确定我没有看错之后,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她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露出纹身来,她会这么做,一定要缘由。 莎莉抬起头,又将头发捋了捋,往后退了两步,坐回到椅子上去。 “知道这个纹身是什么意思吗?花,代表了女人。而那个圆圈,代表的是囚禁。” 囚禁?女人? “贩卖妇女?”我恍然大悟。 老刘、莎莉、林章,他们是被纹身串联起来的人。眼下纹身的意义正是贩卖妇女,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三个都是这条线上的一环。 或者,更准确来说,他们或许只是其中一条线上的一环而已。 莎莉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你以为抓住我,就万事大吉了?错!大错特错!这是一张庞大的网,一旦进去了,就谁别想出来。想当初我也是一个单纯干净的女人,我也想过逃。结果呢?” 莎莉的下场,我十分清楚。带她离开的爱人死了,她也从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这张大网中的一个结,成了冷血的施害者。 平心而论,易地而处,我的下场或许会比她更加不堪。或许,我也会为了让自己活下去,选择同样的路。 4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好心,想帮助警方抓人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绝不适合莎莉。她突然说出这些,绝对不是出于好心。 果然,我话音刚落,莎莉便得意地笑出了声。 “当然不是!警方要通缉我,团伙的人担心我泄密,也想杀我。这两拨人,通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谁也不帮!我逃不掉了。就算团伙的人没能杀了我,警方那里我也是逃不掉的。我做过事,我自己心里清楚。” 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她做过的事,远不止是贩卖妇女那样简单。难怪面对警方的通缉时,她会表现得那样绝望。 喘了口气,莎莉紧紧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燃出一团火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正因为我逃不掉了,所以也想拉着你一起啊!因为你,团伙那些人已经受到调查了。现在你还知道了这些内情,你觉得那伙人会放过你吗?我就是要你日日夜夜都担惊受怕,时时刻刻都要防着那些身上有纹身的人,会不会突然对你出手!” 5 我心头猛地一紧,头皮一阵发麻。 即便到了这一刻,莎莉依然要拼了命回来,死也要将我拖下水去。这样的女人,简直偏执到可怕! 就在我思索着该如何脱身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紧接着一道沉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到我的耳边。 “外卖到了,赵小姐你点的白米粥到了,请开下门。” 外卖?我压根就没有点过外卖啊。难道是…… 我当即明白过来,应该是警方的人到了。 我正暗暗欣喜,莎莉却忽然勾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时间终于到了。” 接着,她扭过头,高声问道:“外卖?是警方的人来了吧?” 门外的声音一顿,很快又继续说道:“莎莉,不要冲动,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任何要求可以提,在不伤害人质的前提下,我们尽量满足你。” 莎莉一反常态,似乎变得十分好说话。 “我知道我跑不掉了,我投降。只要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啊……赵思齐,你抢枪做什么?别,别杀我!” 电光火石之间,莎莉冲过来死死攥着我的手,卯足了力气,勾动我的手指一按。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听到了“砰”的一声枪响,猩红、温热的鲜血溅了我一脸。而莎莉则面带微笑,倒在了血泊里。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缓缓作出一句口型。 “我等着你。” 与此同时,数名手握枪支的警察撞开了门,缓缓朝我围了过来。 第41章 逃出缅北(41) 1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缓缓作出一句口型。 “我等着你。” 我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住了,手脚发凉,□□从掌心脱落,“当”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她刚才佯装投降,下一刻又装作是被我击中,这些都已经落在了门外警方的耳朵里。等警方撞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也会是我握着枪,莎莉躺在血泊里的画面。 这一切迹象,都在指向一件事:我因为怨恨莎莉三番两次地害我、害钱笑,所以在莎莉即将举手投降的时候,冲动抢枪杀了她。 莎莉刚来的时候就已经破坏了监控,所以能够证明我清白的只有拉哥,他是亲眼目睹了所有事情发生的。 第72章 警方会相信拉哥的话吗?拉哥当初是犯了事才离开昆明的,他的证词到了警方那儿,恐怕要打上折扣。 何况,谁会相信、谁又敢相信,有人宁愿赔上一条命,就为了陷害我呢?如果不是因为太了解莎莉,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很显然,这就是莎莉死前最后的算计。 我怔怔地看着莎莎仍睁着地灰白、浑浊的眼睛,心里一时复杂到了极点。 2 关键时刻,拉哥默默捡起地上的枪支,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湿巾纸,沿着枪支的轮廓来回擦拭起来。 我木然地看着,倏地回过神来。 “拉哥,你……你做什么呢?” 拉哥抿着唇,闷声解释道:“莎莉临死前的话,还有枪上你的指纹,都会对你不利。” 耳边的撞门声越来越急,我一边看着哐当乱响的防盗门,一边急切地去扯拉哥的袖子,让他赶紧丢掉枪。 “警察不会没有判断力的,根本就不是我开的枪。就算真的是我杀了莎莉,我也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你赶紧把枪给扔了!” 拉哥看了我一眼,顺势拉起我的手,素来冷冰的目光中透出了一丝压不住的热切。他右眼处横亘的刀疤,随着眼皮的垂下和抬起,细微地起伏着。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如果说不清,你还是会有麻烦。我……不希望你再陷入任何的麻烦。” 说完,他便松开我的手,垂下的眼睑,继续擦拭着枪支。 我一时怔住了,心头像是被一坛子陈年老醋浸泡过似的,酸酸涩涩却又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真是个傻子! 我吸了吸鼻子,刚想开口,防盗门突然被人给撞了开。与此同时,一群握着枪支的警察围了过来。 被带回警局之后,小陈和另一个中年警察便过来询问口供。 “莎莉身上的那一枪,究竟是你开的?还是张弛?现在事情有点麻烦,莎莉一死,很多线索就找不到头绪。如果是张弛开的枪,那么我们有理由怀疑张弛是为了杀人灭口。这个人在缅甸的时候就和莎莉一伙人不清不楚,而且他有案底,说不定他也是团伙的一员。” 警方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拉哥正握着枪支。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怀疑上了拉哥。看来他们已经把拉哥的身份和从前做的事情给翻出来。 我摇了摇头,笃定道:“不是我,也不是拉哥,是她自己。” “她自己?”小陈似乎不信,两道眉毛揪到了一块儿去,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严厉。 “赵思齐,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我知道那个拉哥救过你,可你也不能……” 3 我没有继续辩驳,我知道警方心里已经对拉哥产生了怀疑,我再辩驳也没用。 眼下,唯一能够让他们转变态度的,只有实证。 我解下腕上的手表,递了过去。 “这只智能手表有录像功能,我已经把事情发生的经过都给录下来了,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看一下。” 小陈半信半疑地接过手表,伸出食指上下滑动起。 很快,一段录像在手表屏幕当中播放起来,莎莉怎么样举枪威胁我们,怎么样陷害我,又是怎么样攥着我的手开枪自杀的,都一一展示在了眼前。 杀人的嫌疑洗脱之后,拉哥从前犯事便一下子压在了我的胸口上。 虽然拉哥之前为了宽慰我,说自己的事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能够让他背井离乡近十年之久,怎么可能没有大碍呢? 他究竟做过些什么?严不严重?这些问题我居然一概不知,愧疚的同时只觉得心急如焚。 “张驰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小陈一摆手,宽慰道:“他?他那些事,不过那都是成年老黄历的事了,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算轻。他今天报警的时候就已经自首过,法院那边应该不会判太重的。” 不重?可能吗? 4 因为涉及到另外一个案件,小陈也不便多说,只告诉了我这一句。 很快,我就从审讯室出来了。踏出审讯室以后,我立马给钟律师打了个电话,请他代理拉哥的案子。 不管怎么说,有律师在场总是要安心一些的。几个小时后,我从钟律师的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拉哥高中毕业之后,就和几个昆明当地小混混一起“混社会”。 有一次,他们几个人在一家饭店吃饭,几杯酒下肚就另外一桌的客人产生了摩擦。拉哥那时候脾气也爆,不知怎么被人怂恿了两句,便动了刀子,捅了那个客人一刀。 那个客人当时就倒在血泊里,出气多进气少。 拉哥一下子就吓醒了,以为自己把人给捅~死了,当天晚上就坐船偷~渡到了缅甸,这一走就是近十年。 其实那个客人根本没死,送到医院之后,很快就救活了。后来其他几个混混陆陆续续被抓到,坐了牢。唯独拉哥一直被通~缉着,躲在缅甸不敢回来。 钟律师扶了扶眼镜,边走便做着习惯性地做着手势继续说。 “其实当年他们这些人都很年轻,最大的只有19岁,小的也只有16岁,都是冲动之下犯的事。而且伤者当时收到赔偿之后,就已经签下了和解书,所以张弛即便不跑,也根本判不了多久。” 第73章 判不了多久?既然判不了多久,拉哥何至于如此?细细回想起来,拉哥似乎对自己曾经的案子表现得十分消极和沮丧,道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客人没死? 5 当年跟着张弛一块涉案的还有一个人,叫林章。听说现在也在警局关着。” “谁?”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着问了一句。 钟律师耐心地解释道:“林章!就是石林曾经提到过的那个人。” 钱笑得救后,林章和阿水已经被抓,这件事小陈告诉我了。可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林章怎么还会和拉哥曾经的案子产生关联呢? 我不断思索着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直到听见钟律师提到林章是在七八年前、从牢里出来之后,才和莎莉联系上的时候,脑子里陡然蹦出个想法来。 莎莉不会无缘无和一个昆明的小混混有联系。她最开始和林章联系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询问拉哥的案子。后来她才慢慢地将林章发展成为了自己在昆明的一双手。 这也就意味着,早在七八年前,莎莉就已经知道拉哥这件案子的真相了。可她知道了,却并不告诉拉哥,甚至很可能有意误导,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拉哥迟迟地不敢回昆明,只能留在她身边。 看来,莎莉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偏执、可怕,为了得到一个人,不惜隐瞒、甚至毁灭。 钟律师犹豫着,又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石林他病了,我已经给他办了保外就医。” 保外就医?通常来说这些被关押的嫌犯如果不是什么重病,根本办不了保外就医。 难道石林得了什么重病? 我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侧目看过去。钟律师一脸严肃,绝不像开玩笑。 在我复杂的目光中,钟律师缓缓开了口。 “医院那边刚查出来,说石林得了艾~滋病。” 第42章 缅北大结局 1 什么?我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石林居然会染上艾~滋病。 要知道我被骗去缅甸之前,我们曾经做过例行体检,当时石林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短短数月的时间,怎么就染上病了? 转念,我想到了那天在郊外废弃厂房里看见的缅甸客人,以及那些会所的招待女郎。为了给自己的赌石生意铺路,石林当时招待了很多客人。不仅仅是缅甸来客,还有昆明那些曾经有过合作关系的玉石厂的人。 而他招待客人的手段,简单粗暴,无非就是吃饭、喝酒、外加女人而已。石林不是圣人,酒肉环境待得时间长了,难免自己也会陷进去。 所以,他会在这段时间之内,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而染病,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冷哼了一声,淡淡从嘴里吐出一句:“活该!就该让他在牢里病死才对!” 钟律师用拇指抵在额前蹭了蹭,显得有些苦恼。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我请来的,但他的当事人却是石林。从职业操守上来说,作为一名合格的律师,本就是应该一切为当事人着想才对。 所以他帮着石林申请了监外就医,无可厚非。 只不过,无论是作为律师,还是作为朋友,当身为委托人的我和当事人的意愿发生冲突之下,他的立场难免有些尴尬。 我赶忙摆了摆手,宽慰了两句,才让钟律师放下心来。 接着,钟律师又传达了石林的一个请求。 “石林想见你一面,他说他手里有莎莉留下的东西。” 石林这人虽然既贪婪又无耻,但本质上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他敢这么说,说明他手里一定还有筹码。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想也该是时候去见一见这个得了病了“前夫”了。 我给小陈发了条信息,告知了这一情况之后,便来到了医院。 2 医院病床上,石林正倚靠在床头,目光远眺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惨白又单薄,仿佛风一吹,他就会被吹走。 我轻咳了一声,提醒对方。 他却吓了一跳,整个人瑟瑟一抖,像只受了惊吓的鹌鹑。等扭头看见我出现的瞬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欣喜。 “你来啦?坐,坐。” 我将手提包往一旁的陪护床上一搁,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直接了当地说:“你的筹码是什么?莎莉究竟留下了什么?” 石林没有答话,而是小心翼翼地反问了我一句:“你不想被莎莉盯着吧?还有,莎莉背后还有人,你也不想再被他们盯上吧?安稳的日子,可比钱还重要是不是?” 莎莉?看来他并不知道莎莉已经死了。 也对,莎莉一伙人刚刚被抓,莎莉也刚刚自杀,石林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消息呢? 我故作认同地“嗯“一声,想看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石林听罢,眼睛陡然一亮,将白色的薄被往下拉了拉,露出左手上的留置针来。 “你应该知道我得病了吧?我问过医生,只要好好吃药,抑制病毒,还是可以正常生活下去的。但是我的钱都投进赌石生意了,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回来了,以后拖着病体,怎么生活呢?只要你能给我一笔,我立马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把所有的证据也都交出来。我要的也不多,只要你把富丽花园卖了,卖房款给我一半就行。” 第74章 原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为了钱。 我俯下身子,佯作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你先给出你的筹码,其他的咱们再谈。” 3 “我曾经在莎莉那里看见过一个u盘,里面记录了这些年莎莉接触过的贩卖人口的关系网还有一些往来的账目,我已经全都拷贝下来了。” 我将信将疑,莎莉是个多疑谨慎的人,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被石林看见? 石林见我不信,急急解释起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本来是想用来和莎莉谈判用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石林应该不会欺骗,也没有理由欺骗。联想到那天在审问室见面时,石林奇怪的态度,我越发肯定他确实知道些内情。 此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点开短信,手机屏幕上,只显示了短短的一个词:搞定。 我笑了笑,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极淡然地拒绝了他。 “我不会给你钱的。别说是一半的钱,就是一分钱我也不会给你。” 石林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忽然转变态度,还拒绝得这样干脆。 他蹙着眉,犹疑着又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怕莎莉他们继续找你的麻烦?他们可都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 “莎莉已经死了,自杀!阿水和林章也被抓了,现在应该已经被审问了。”我打断了石林的话,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他的希望。 石林面色大变,瞳孔震动,接着脸上浮现出一股混杂着茫然和恐惧的神色。他木然地僵坐着,嘴里反复念叨着:“死了,死了……” 我不再搭理石林,起身就要走。 “等等,你不想要u盘了吗?就算莎莉死了,那个团伙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捏着手机,在他面前扬了扬。 “u盘?u盘我已经拿到了,不就在你妈那儿吗?还有,团伙里的人会不会放过我,我不确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毕竟是你提供了关键证据啊!” 4 在钟律师带话给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索如果莎莉真的留下了什么东西,石林会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他之前一直是和莎莉一伙人在一块儿的,所以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不敢将东西留在自己身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之外,石林唯一信任得也就只有他妈了。所以把东西放在他妈那里,一来够隐秘、也够安全,二来万一他的事被莎莉发现了,还可以用“将东西交给警方”作为威胁,保证自己的安全。 到底认识了那么多年,石林心思我多少还是能摸透的。 所以在猜到这一点之后,我立刻就告诉了小陈,让小陈以“减刑”、“看病”等由头,劝说石林妈妈交出东西来。 石林妈妈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儿子,在得知儿子得了病的情况下,必然会心神大乱,再经由身为警察的小陈一劝说,八成是会交出来的。 果然,小陈不负所望地拿到了东西。 眼看着唯一的筹码也没了,石林瞬间暴怒,他腾得一下爬起来,咬牙切齿、嘶吼着冲我扑了过来。 我不急不慌,迅速侧身避开了他。石林则没有防备,在惯性的作用下,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守着的两个警察推门而入,边呵斥边将石林扶上了床。 紧接着,在石林不住地嘶吼怒骂声中,护士拿来针管给他扎了一阵,很快石林便安分地昏睡了过去。 石林想向我讨钱,好办理自己的监外就医,或者让自己在监狱的日子好受一点。我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如愿呢? 5 离开了石林的病房后,我又去看了看钱笑。 她被警方救出来,也送进了这家医院。好在解救及时,她只是有几处轻伤,没有受到侵犯、也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 钱笑是因为我才受的伤,看见她躺在病床上疼得抽着气,我心里顿时就不好受了。钱笑却浑不在意,眉开眼笑地拉着我的手,嘴里直嚷嚷着“没事,不疼。” 等换药的护士走了,她才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靠过去。然后促狭地盯着我,笑眯眯地在我耳畔说着。 “我听说了,那个拉哥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对吧?遇见这种好男人,就赶紧出手吧,别被人给抢了!” 我脸上轰地一下炸开了似的,红成了一片,嗫嚅着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他还被关着呢,哪,哪有心思想这些?也不知道,法庭会怎么判。” 没多久,小陈便告诉我,根据石林那张u盘上的信息,警方已经捣毁了一个特大的贩卖妇女的团伙。阿水和林章也都被判了刑,整个案子基本上靠一段落了。 我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对石林的判刑情况。 “他?”小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没办成监外就医,因为身体原因又没法在监狱里干活赚钱,过得不怎么样。听说因为长时间一个人住,没人说话,现在精神都出问题了。他妈为了给他筹钱,都开始捡垃圾卖了。哎,造孽阿!我估计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的。只能说,石林会落到这个下场,纯粹是他咎由自取。 第75章 “哦,对了,张弛的案子应该很快就会判的,你到时候去听听庭审就知道了。” 6 钟律师曾经告诉过我,拉哥的案子本来已经快过追诉期了,谁知道他居然就在这个时候投案自首了。 钟律师想不明白为什么,而我却懂。 拉哥不仅仅是因为我,更重要的是,他求的是一个心安。 再见到拉哥,是在半个月后的庭审上。他剃着极短的寸头,穿着白色的衬衣、外面套着看守所特有的橘黄色的马甲。 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从未有过的好,就仿佛是从前罩在头顶上的阴霾全被驱散了一般,说不出轻松、自在。 刚一落座,他的眼睛便四下张望起来,待看见坐在观众席上的我时,才安心坐着庭审。 因为受害者当时已经签下了谅解书,加上拉哥是主动投案自首,还积极配合调查了莎莉的案件,所以拉哥最后只被判入狱了半年。 听到法官宣判之后,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同拉哥遥遥对视了一眼。 他目光缱绻,带着从未有过的大胆和热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作出了一个口型:“等等我。” 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半年而已,不急。 第43章 番外1 1 遇见赵思齐的时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灰暗、迷茫的时刻。 那时候,我的父亲刚刚因为故意杀人的罪名,被警方给抓了起来。我的母亲也因为忍受不了流言蜚语,将一纸离婚协议甩给了那个家暴成性、一无是处的丈夫之后,就要带着我回娘家昆明去。 出发去昆明的前一天,我最后一次去看了那个被我称为“父亲”的男人。 我隔着一片方块大小的玻璃看进去,对面的中年男人正垂丧着眉眼,不住用手背蹭着不存在的眼泪。 他剃着极短的寸头,套着橘黄色的马甲,手腕上的银质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们,让你们也跟着吃苦受罪了,你可千万别怪我。等爸爸出去了,一定补偿你和你妈。我……我真是对不住你们……” 大约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新词来,他呜呜咽咽地反复念叨着“对不住”这三个字,接着就是一阵干嚎。 他边嚎,边透过手指的缝隙,观察着我。 我抿着唇,冷眼看着,没有说话,右手不自觉地摸索着左手的无名指。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从来没有过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时候。他一直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 说来可笑,当了十六年的儿子,我对他印象最深的,居然是他的巴掌。 醉酒后他会打我,工作不顺时会打我,心情不好时更打得厉害。 半年前因为一桩小事,他硬生生掰断了我左手无名指。直到现在,一遇上刮风下雨我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 2 见我没有任何反应,男人的抽噎声顿时止住了,脸色陡地一变,近乎扭曲,声音也跟着阴沉了下来。 “臭小子,老~子真是白养你了!真是白眼狼,天生的贱种、烂泥!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老~子,瞪什么瞪?去,赶紧回去让你妈给我送点钱来!” 我就知道,他的反常必然是有目的的。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醒悟呢?抛却心底最后一丝希冀,我面无表情地起身,转身离开了。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天雾蒙蒙的,下起了小雨。 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预示。预示着我永远都要活在流言如刀的阴影里,永远都要背负着杀人犯儿子的名声。 如果说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团黑暗的话,那么赵思齐就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还记得头一次见到赵思齐,是在去昆明一中上学的头一天。 那天早上,我准时踩着点来到了学校门口。刚想踏进校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紧接着,一道急促地、含着埋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 “我包呢!快点快点,我要迟到了!都怪爸爸不好,把我的闹钟给调错了!” 我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校服、扎着马尾辫、白白净净的女孩,正皱着眉头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她的身旁站在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人,正一脸宠溺地陪着笑。听见女孩还在念叨,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想摸女孩的头 女孩撅着嘴,一扭脸,嫌弃地避开了,然后拎着书包,蹭蹭蹭地往学校大门这边跑。 直到女孩进了大门,那个中年男人还站在车前目送着。 这一幕,意外地令我觉得有些刺眼。 直觉上我便不喜欢这个女孩,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种滋味叫做嫉妒。只是觉得这女孩有些作,令人无端地厌烦。 3 等来到新的班级时,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女孩的身份。 女孩叫赵思齐,是班长。用同桌的话来说,她就是那种“学习好、家境好、长得也好”的三好学生。 这样的女孩注定是活在阳光下,和我有截然不同。 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准确来说,是非常的糟糕,几乎每回都是垫底。 说实话,我也曾经努力过,也想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哪怕前一天我真的做足了准备,把单词和书本都背熟了,到了第二天老师提问的时候,脑子里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第76章 而与之相对的,轮到赵思齐回答问题的时候,她的回答几乎都是正确的,总能赢得老师的赞扬。 每每这个时候,老师都会蹙着眉,叹一口气说:“你看你,你再看看人赵思齐,为什么人家什么都会?” 我哪里知道她为什么都会?也许正如我爸说的,我是天生的“贱种”、“烂泥”,脑子就是不开窍? 我更加不喜欢这个女孩了。她的存在,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活得有多么得糟糕。 4 事情的转变,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下午。 那是一个阴雨天,我因为要做值日,回去得比较晚。穿过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时,我被几个小混混给拦了下来。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鼻子外翻、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学着电影里的人,用一根光滑的木棍抵在我的胸口上。 “小子身上有没有钱?把钱给老~子交出来。” 说着,冲一旁另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会意,赶紧凑近了,往我衣服口袋里摸。 我没有吱声,只是冷冷看着对方。 在那人摸上我裤子口袋的时候,我才嚯地一下捂住了裤子口袋,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的裤子口袋里,有我妈早上才给我的二十块钱,那已经是我这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我知道,我一撒手,我这个星期就得挨饿。 饿肚子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不想挨饿。 黄毛见状,立马恼了。他挪开木棍,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然后招呼身边的几个人,对我围过来。 我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当即也上了头,怎么也不肯服软。 趁众人每注意,我率先动手,死死攥着黄毛的头发,然后一拳又一拳发泄一般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很快,黄毛的脸上就见了红,嘴里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而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不断被其他几个小混混挠着、锤着。可任由一旁的人怎么推我、拽我,我怎么都不肯松手。 直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 “张……张弛,是你吗?” 第44章 番外2 1 我僵硬了一瞬,正要抬头看过去,突然间被人用木棍重重敲在了脑门上。 我脑袋嗡的一声响,眼前顿时被濡湿的液体糊住了。我伸手一摸,猩红一片。 下一刻,天旋地转间,我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等我的意识再次回归,耳畔已经传来一阵凌乱、嘈杂的脚步声,那些个混~混居然全都跑了。 我嗤笑了一声,只觉得这群人无比得可笑。我打小是在张勇的拳打脚踢里长大的,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点小伤小痛、小打小闹呢? 倒是他们,不过是见了点血就吓成这样。 后来我才知道,那群混混不仅仅是因为下手重吓着了,还因为当时赵思齐叫唤着说警察来了,他们不想惹麻烦,才会仓皇离开。只不过当时我因为晕了片刻,没有听见而已。 我晕乎乎地躺在冰凉青石砖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睁着眼睛看着碧蓝如洗的一方天空,仿佛世上的一切都消失了一般,心头闪过难得的干净和自在。 赵思齐那张红扑扑的脸蛋,蓦地闯进了我眼前的世界里。 她穿着一身白色兔耳朵的外套,凑到我跟前,一脸担忧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不想搭理她,硬撑着坐了起来,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不想让人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像赵思齐的乖乖女,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咎由自取而已。 见她仍不死心,絮絮叨叨地询问着,我捂着发疼的胸口,抽了口气,闷声道:“死不了,有什好问的?你为什么不走?” 通常乖乖女在遇到血腥暴力的场景时,难道不该第一时间,能避就避吗?她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赵思齐摸了摸鼻尖,似乎十分不解。 “我为什么要走?” 我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女孩的脑回路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难道事情还不够清晰明朗吗?不走,难道留着被抓? 2 “你刚才不是说警察来了吗?警察来了,一定会通知老师,说不定你也会因此惹上麻烦的。还有,那群混混可不是吃素的,也许会记恨你。” 赵思齐将外套上兔耳朵的帽子往脑袋上一套,露出半张精致又白皙的下巴来。 “我刚刚戴着帽子呢,他们没看清我。说警察来了,也是我骗他们的,要不然怎么把他们吓走?”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弯弯的眼睛像一轮新月。我头一次发现,这个女孩原来骨子里并不像她表现得那样柔软乖巧,她的身上藏着有一股智慧、勇气和义气。 这一点,在多年之后,也得到了更深切的验证。 我决绝了她说要去报警的提议,一瘸一拐地往家的方向走去。虽然我不是始作俑者,但是到底也打伤了人,如果被学校知道,肯定会记过的。 母亲赚钱供我上学已经是身心疲倦,够不容易的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再说,那群人看着大多是未成年,就算报警了也不过是警告几句而已,说不定还会换来他们更激烈的报复。 得不偿失的事,何必去做呢? 赵思齐拗不过我,只能后退一步,坚持将我送到小诊所去。我原本是不想去的,我身上就那么点钱,如果去了诊所,哪里还有钱吃饭? 第77章 这点小伤,我自己照样可以处理。 可赵思齐执意不肯,摆出了一副我不去她便不肯走的架势来,我只能被逼无奈地屈服了。 所幸我的伤基本上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开了点药就行了。 等出了医院后,我左手拿着一盒药,左手摸向了裤子口袋,将里面剩下的两个钢镚来回把玩着。 为了保住这一个星期的饭钱,我才挨的一顿打。结果来了一趟诊所,钱还是给花了出去。早知道反正都要将钱给出去,我何必挨这一顿打呢? 我有心想抱怨两句,可看见赵思齐天真又无辜的眼神时,抱怨的话,又被我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呢?她也是好心不是? 3 那天之后,我们慢慢熟络了起来。 我考试考得差了,她会开玩笑似地说我笨,然后还是非常认真地帮我解决一些学习上的难题。 从她的嘴里,我头一次知道,原来是可以画思维导图来做笔记的,背单词可以用联想法来背诵。 慢慢地,我的成绩有了一些进步,母亲也显得十分高兴。 日子不咸不淡过着,我有时候常常会产生一种恍惚和不安。这样安稳的日子,是真实的吗?我真的可以摆脱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只要我牢牢守住父亲是杀人犯的秘密,是不是事情真的就可以像没发生过一样了? 没有波澜的日子,一天一天在给我希望,仿佛只要这样继续过下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一样。就在我满心以为自己真的能够摆脱阴影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 那天中午放学,黄毛带着两个小混~混来到学校门口堵住了我。 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退去,眼睛下面乌紫的一块,看起来尤其十分吓人。 黄毛嘴里叼着烟,一只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间或夹起烟,喷上一口烟圈。 “张弛是吧?你厉害啊,你有种!我说我在这片混了几年,还没人像你一样敢对我动手呢。原来……是有遗传啊!” 他最后一句刻意拔高了音量,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我汗毛一凛,身上每个细胞似乎都在发颤。我已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口里的“遗传”说的不正是张勇吗? 虽然我们已经来到了昆明,但是张勇的案件当时闹得很大,还上过新闻,真有心去查,还是能查出一些东西的。 我抿着唇,竭力稳住声调,问他:“你什么意思?不要胡说八道!如果你因为上次的事来找麻烦,我们找地方单挑。堵在学校门口找麻烦,你不怕老师报警吗?” 4 这些人大多都是辍学回家,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他们的父母、亲朋都在昆明,平时瞎混也就算了,如果真被警方带去查问,多少还是会受到家人的责难。 我想他们应该不想沾染上这个麻烦吧。 出乎预料,黄毛将烟头往地上一掷,抬起脚尖来回碾压着,然后双手一摊,一脸无辜。 “找麻烦?不不不,我可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怎么可能找谁的麻烦呢?” 接着,他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报纸,摊开,指着报纸上的一则新闻,笑嘻嘻地问道:“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报纸上报道的这个杀~人~犯张勇,是你爸吧?”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骚动、议论。 我手脚发凉,整个人像堕进了冰窖里,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四周,在对上赵思齐的目光时,我顿时慌了。 我一把夺过报纸,撕得粉碎。 “不关你事,赶紧给我滚,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黄毛仍然自顾笑着,没有再搭理我。他转身走向了赵思齐,咧开嘴,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 “嘿嘿,小姑娘,你上次可帮错人了,那个男生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你知道他爸是为的什么杀~人吗?” 说着,黄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瞳孔放大,呵斥着奔过去,想阻止黄毛,可还是迟了,他已经说了出来。 “他爸是强.奸.杀.人!” 这句话一出来,周围一片抽气声,他们看向我的目光陡然就变了,变得厌恶、嫌弃和恐惧,正如老家的那些人一样。 我突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又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晒在了太阳底下。我这摊烂泥,终于受不住阳光的炽热,湮灭成了粉末。 我连抬头看向赵思齐的勇气都没了,双拳紧握着,扭头就跑了。 5 从那天开始,我不再去学校上学,整天闷在家里,看着窗外发呆。 母亲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拗不过我,或者她比我更懂得这种处境下的艰难。 半个月之后,我给自己找了一份活,是在一个亲戚家的餐馆里帮着打打下手,赚点家用。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又一次遇见了赵思齐。 那天晚上,我因为打碎了一个盘子,正被亲戚训话。就在这个时候,饭馆的大门被人给推开了,一行人走了进来。 亲戚蹙着眉推了我一把,道:“赶紧招呼客人去,傻愣着干嘛呢?” 我连连应声,可刚一抬头,我就愣住了。因为进来的那一行人正是赵思齐和班上的几个同学。 第78章 赵思齐一看见我,立马眼睛一亮,快步走到我面前,拽着我的胳臂,问道:“张弛,你怎么没去上学?你是在这家餐馆打工吗?” 我没有说话,只觉得脸上臊得慌。我埋着头,撞开那几个人跑了。 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会遇见赵思齐。毕竟昆明就这么多大,早晚都会撞见的。可是我没想过会这么快、又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遇见她。 我跑了大约有好几分钟,见身后没有动静,便躲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巷子里。 巷子很窄,我背靠墙壁,蜷缩地坐着,脚尖就能抵在另一面墙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一丝光亮,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这样的环境,让我觉得分外安心。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跑的多余,谁会在意我在哪,在做些什么呢?当然,也更加不会有人真的来找我了。 摇着头自嘲了一番,我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吞云吐雾起来。 点点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6 我怎么也没想到赵思齐真的找了过来。 远远的,我便听见了她在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含着藏不住的焦急。 我将烟头往地上一按,来回碾了碾,然后缩着往巷子深处挪动着。 我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走到巷子口时,忽然有人叫住了她。我听出来,那是班上另外一个女同学。 “赵思齐,你找他干嘛呀?他爸可是个强.奸.杀.人犯。我妈说了,犯~罪是会遗传的!我看张弛成绩又差,又不爱跟人说话,平时看人的时候眼神阴飕飕的,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这番话,我几乎已经听得麻木了。似乎我的一生,已经被打上了“罪~犯”的烙印,哪怕我什么都没有干,仅仅是因为我有一个不堪的父亲。 即便我听了太多类似的话,可是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赵思齐不要听信这些话。 可是,可能吗?她见过我疯狂殴打黄毛的样子,或许她早就觉得暴力是刻在我基因里的东西里。 我死死咬着唇,指甲陷在了掌心里。 意外的,赵思齐居然十分严厉地反驳了那位女同学的话。 “他是他,他爸是他爸,他们不一样!什么遗传不遗传的,难道监狱里的那些犯人的子女,就都是坏人了?法律都规定了,犯~人还有救赎的机会,你不能因为偏见就把人一棒子打死了。” 我怔住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她的话,脸上渐渐濡湿。 我其实并不贪心,我也没想过多受别人欢迎。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公平而已。 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背负那个男人带来耻辱和污名?我只是希望别人用正常的目光来看待我,看待我的家庭而已。 可笑的是,除了赵思齐,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你没做错什么,不用因此觉得羞愧和自责。 好在,还有一个赵思齐。 7 那天之后,我又回到了学校去。因为担心流言蜚语连累她,我一直刻意地回避再和赵思齐产生交集。 中考的时候,我落榜了,而赵思齐则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 我原本是想找份正经工作好好做,以后还能通过自考把学历再提升一下。也许到那个时候,我还能有机会走到她的身边去。 可是世事难料,绝望一波连着一波。 不久之后,外公就得了急病,没过半个月他就撒手人寰了。紧接着,母亲又病了,日夜咳个不停,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去医院一检查,居然是肺癌晚期。 那年,我不过十七岁。 先前给外公看病,母亲已经把家底都给掏空了,哪里还有钱给母亲治病? 母亲躺在病床上,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她拉着我的手,摘下氧气面罩,虚弱地说:“儿子,不治了,咱们回家去吧。” 我拍了拍她的手,笃定地摇了摇头。这个不过才四十多岁的女人,前半生已经过得够苦了,我绝对不能让就这样凄凉潦倒地死去。 为了赚医药费,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肯干。可面对向山一样压下来的债务,我赚的钱只是杯水车薪而已。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只能想办法去高利贷那里借钱。 后来,有个放高利贷的老板赏识我,将我留在了身边,做起了催收账款的勾当。 母亲临死之前告诫我不许再干这行了,她让我找份正经工作好好过日子。 我答应了。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去催收,当天下午我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不久前,赵思齐的父母车祸去世了。 失去亲人的滋味,没有人比我更明白的了。 我当即赶去那所高中,偷偷看了她一眼。她神情木木的、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秋风打落的落也一般。我还看见有个男生一直陪着她,听说那是她父母好朋友的儿子,叫石林。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心头弥漫的全是悲伤。我不知道这份悲伤有几分是为了赵思齐,又有几分是为了我自己? 8 那天半梦半醒之间,我忽然又见了一个熟人:黄毛。 他坐在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听说那个叫赵思齐的小妞爸妈都死了?哎呀,真是可怜啊。你说她晚上会不会空虚寂寞冷呢?咱们哥儿几个要不晚上去陪陪她吧?” 第79章 一旁几个小混~混附和着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当时理智就跟断了线似的,操起桌上的酒瓶就往黄毛的脑袋上砸过去。 有我带了头,我手下的人也跟着蠢蠢欲动。双方人马很快动起了手,场面一度混乱。 等我反应过来时,黄毛已经躺在了血泊中了。我就这样荒诞地,开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 那些年里,我过得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前一天晚上躺下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慢慢地,我开始很少再想起赵思齐。即便偶尔想起,心情也变得平静了不少。 我想她应该早就按部就班地工作、结婚生子了吧。有时候我还是会梦见那个晚上,她在黑暗中闪着光芒的眼睛,以及她掷地有声的话。 “他们不一样!” 就为了这句话,即便再怎么逞凶斗狠,我的手上从来都没沾过人~命。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在缅甸再次看见赵思齐。她很狼狈,眼睛里的光消失了,对任何人都满满的戒备。 这个人曾经守护了我内心最后一块净土,现在也该轮到我守护她的了。 我想起在决定回昆明之前,莎莉曾经问过我,她说为了一个赵思齐放弃缅甸辛苦打拼下的一切,还要冒着被追杀的风险,值吗? 也许,很多事,从来没有值得或者不值得,只有愿意或者不愿意。 第45章 番外3 1 决定追求思齐,是在出狱那天。 那天一大早,思齐就开车来接我出狱了。 车子从空旷的郊区,一路往市区驶去。两旁的风景不断后退着,徐徐清风从半开的车窗外吹进来,让人有股慵懒的舒适感。 我坐在车后座,透过后视镜偷偷地去看思齐。她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嘴角浅笑盈盈,目光温润如水。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偷看,她忽地抬头从镜子里打趣般瞪了我一眼。我被她瞪得发窘,耳垂烫得吓人,赶忙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摆弄着行李。 她闷笑了两声,开口调侃道:“怎么了?我脸上有字吗?” 我愣了一下,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点了点头。 “嗯,是有一颗痣,就在右眼角旁边。” 说着我点了点自己的眼角,示意了位置。 她错愕了一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拉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以前不爱说话了,哈哈……” 我不明白,我的话有什么可笑的? 在牢里这半年,我听一个欺骗妇女钱财的诈骗犯无数次提到过,他说女人是要哄的,哪怕不漂亮也要说漂亮,不喜欢也要说喜欢。 我当时实在想不明白,这种事坦白说就好,干嘛非得编个瞎话哄骗呢?我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那个诈骗犯默了默,然后一脸同情地凑过来。 “小伙子,还没有女朋友吧?要想追到女朋友,你就得按照这套来!” 想了想,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思齐这个女朋友,我还是铁了心要交的。 我想,她这样的奇怪反应大约是因为那颗痣? 我闹不清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又赶忙加了一句:“不管有没有痣,你都一样漂亮,我都喜欢。” 2 说完,我便愣住了。 等意识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脸上一下子就炸开了,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搓弄着,慌忙侧过脸,装作看向窗外,又忍不住拿余光瞥她。 思齐脸颊上也是绯红一片,她嚅嗫着开了口,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我……我的离婚官司已经打完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半年前我刚进监狱的时候,思齐就告诉我了。我不明白,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思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白了我一眼,又补了一句:“我现在单身!” “哦,所以呢?” 我更疑惑了,脑子里像装了浆糊似的。离婚案子已经判决了,她当然是单身了,这还用说吗? 思齐从胸腔里吐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然后就不再搭理我了。 为此,我感到十分忧心。我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话讲错了,惹得她那么不高兴? 直到当天夜里,我忽然灵光一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离婚?单身? 思齐难不成是想要个正正经经的女朋友的名分?想到了这一点,我不敢耽搁,赶忙上网去查了一下追求女友的攻略。 诈骗犯曾经告诉过我,女人都是感性的、浪漫的、注重仪式的,但凡有个什么节日忘记了,哪怕对方当时按下不提,过后也会时不时拿出来说上一回。并且同一件事,他们能说够很久很久。 我当即问了一句,“很久”是多久? 那诈骗犯一脸唏嘘、深沉地看向监狱上方的天空,嘴里呼出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很久,就是到老,到死!” 我浑身一个激灵,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到了七老八十,还被思齐戳着脑门骂,说我当时没有认认真真地求爱过。 为了避免往后几十年的磨难,我决定好好表白、求爱一番。 网上说,大部分女人都喜欢花,尤其是玫瑰花,所以送玫瑰花是最好的表白方式。 可我万万想不到,情况到了我这儿全变了,我的表白之路从一束玫瑰花开始,波折不断。 第80章 3 那天中午,我特意定了一束99朵玫瑰花做成的花束,来到了富丽花园,敲开了思齐家的大门。 门打开的瞬间,思齐忽然捂住鼻子,猛地往后跃了一步,扭着头,十分抗拒地冲我拼命摆手。 “拿开,快拿开!” 我不明所以地往前探了一步道:“怎么了?这花,是,是送给你的。” 说着,我便将花往前一推,推到了思齐的跟前。 下一刻,我惊恐地看见她的脸上陡地冒出了一块块红斑,然后不断打着喷嚏。 “我……我……” 话还没说话,她就捂着胸口,砰地一声倒了下去。我吓坏了,忙将花束丢了出去,抱着思齐就下楼往医院跑。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思齐对玫瑰花严重过敏。而我的第一次告白计划,就在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中彻底搁浅了。 这件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事都要针对当事人来做准备,万万不能人云亦云,否则很可能会变成一场灾难! 于是,为了第二次的表白计划能顺利,我特意去找了钱笑。 钱笑是思齐最好的朋友,所以关于思齐的喜好,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吧? 当然,我没有直接问她思齐的喜好,而是十分委婉地运用了“有个朋友”的套路。 我刚一问完,钱笑便诡异地盯着我,问道:“你是说你有个朋友想表白,但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对。”我点了点头,我的话大概也就这么个意思。 钱笑轻咳了一声,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向我支起了招。 “你的心……哦不,你朋友的心上人可能并不想要什么浪漫的、贵重的礼物,她可能只是想要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再简简单单地一起吃吃饭、散散步呢?” “吃饭?”我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4 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情侣间的常见相处套路,吃饭、看电影和压马路我还是知道的。 看来,那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并不适合思齐,最经典、常见的或许才是最适合的。 这一回,我极其谨慎,特意先询问了思齐的喜好和禁忌,然后才定了一家据说非常上档次的西餐馆。 我特意和店里的服务员打好了招呼,请她在我说好的时间,将我准备好的礼物送过来。 西餐馆的氛围做得很足。柔和舒缓的音乐软化着人的每一根神经线,思齐白皙娇俏的脸庞,在摇曳的烛火中恍恍惚惚。 我心念一动,伸出右手覆在思齐的手上。 “思齐,我……我……” 话音未落,一个服务员忽然推着一辆推车走了过来。推车上用粉红色的纱幔做成了一个大的心形的结,心形结的中央露出一个黑色的小巧的盒子来。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直到那辆推车戳在我面前、服务员冲我和思齐道喜的时候,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因为那盒子后面立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卡片,上面写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嫁给我吧! 这特么根本不是我准备的礼物好吗? 我好好的一出表白,怎么转眼变成求婚了?我赶忙去看思齐的反应,她也是一脸的诧异,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糟了,她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唐突莽撞的男人吧? 我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太过激动不慎打翻了红酒杯,杯中的红酒洒了我一身。我顾不上拭去衣服上的痕迹,急切地解释起来。 “这……这不是我准备的,我没打算求婚。啊不,我是说,我现在还没打算求婚,我……” 我磕磕巴巴、越解释反而越是解释不清。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时候,另一名服务员赶了过来,连连道歉,说是卡片搞混了,这是另一桌客人准备的。 说着,将卡片给抽走了,留下我和思齐面面相觑。 5 第二次表白失败之后,我并没有沮丧太久,而是很快重整旗鼓准备第三波攻势。轻言放弃,可绝不是我的作风。 于是在压马路回去的途中,我又想到了第三个方案。 诈骗犯告诉过我,很多时候,女人在意的不是你说了些什么,而是你做了些什么。我想,思齐应该是懂得我的心意的,我们之间只差戳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只要我稍稍越过那条线,或许就水到渠成了? 我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琢磨着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即表现出我的心意,又不至于太过唐突呢? 夜空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明月皎洁如雪。夜幕之下,昏黄的路灯照出一条宽阔的马路。我跟在思齐身后,沿着路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很快,一条人行道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借着月色出行的男男女女很多,我看见很多情侣都牵着手、搭着肩,连体婴儿似的在走着。 反倒是我和思齐,一前一后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像一对吵完架的怨侣。 这可不行! 我左右看了看,趁着过人行道的时候,大步流星地追过去,迅速勾上思齐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几分钟之后,我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我牵着的那只手,干燥、宽大还有些粗糙,似乎不像是只女人的手。 等我回头一瞧,彻底傻眼了。 第81章 跟在我身后的,居然是个五大三粗的陌生中年男人!而思齐正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掩着嘴偷笑。 “小伙子,你牵够了吗?我这个男人的手有什么好牵的,牵你自个儿媳妇的手不香吗?” 我抖落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忙一把松开了男人的手,尴尬地连说了好几句不好意思。 经过这一回,我算是彻底被打击到了。我开始怀疑最近我是不是在走背字,怎么什么事都不顺呢? 我决定还是回去先查查老皇历再说。 将思齐送到小区楼下,目送着她上了电梯,然后我便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倏地传来一道声音。 “等等。” 我转身看过去,思齐不知道怎么忽然又下了电梯。我以为她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刚想询问,她却突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我,只说了一句。 “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我都懂。” 就这一句,我所有的彷徨、懊恼和不安尽数都消散了。 世间梵音万千,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动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