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乔悄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无神,而额头处还有一块红肿,伤口处正往外淌着血,看上去似乎是被人打过的模样。秦红颜直觉乔悄出了事,立马握住她的手,急问道:“怎么了!这伤是谁弄的!”
乔悄的手冷得像是在冰里浸泡了一夜,根本已经觉察不出里面还有温热的血液在流动。
与秦红颜的外刚内柔相反,乔悄是外柔内刚,就算是当初惹上了孔利,她也是咬牙承受,秦红颜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乔悄的表情只有用一个词形容——“万念俱灰”。
像是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
“是孔利吗?”秦红颜咬住下唇,冷声说出了一个名字:“是他对不对,是孔利那个混蛋干的是不是!”
是的,除了孔利,再没有人敢对乔悄动手。
只有他。
从开始到现在,伤害乔悄的只有他!
乔悄张口,想说什么,然而她仅剩的力气只够嘴唇蠕动两下,随即她便像是抽去骨骼般,瘫倒在了地上。
乔悄无论如何也不肯去医院,秦红颜只能赶紧与奚欢合力将乔悄给扶到g上歇息。
然而乔悄才刚睡下,孔利便来了。
秦红颜怎么也不愿意开门,她虽然知道自己斗不过孔利,可但凡乔悄在她家里一天,秦红颜便要护她周全。
听着那越来越大的敲门声,奚欢开口:“你应该知道,他不见到乔悄是不会罢手的。况且他现在也不过是剩下仅存的礼貌了,要是他想要进来,就算是铜墙铁壁也照样能砸了。开门吧,有我在,会劝住他的。”
秦红颜仔细思考了番,赞同了奚欢的话,便开门让孔利进入。
孔利外表仍旧一如往常般沉稳,只是那双眸子戾气更重,而他的右手骨节处受了伤,像是狠力击打在硬物上,皮肉翻飞。
孔利进屋后没有和他们多话,直接便往卧室里走。
秦红颜则挡在他的身前:“怎么,没打够,还想打一次?孔利你把乔悄打成那样还是男人吗?”
孔利似乎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秦红颜,你用脑子想想,我会伤她吗?我舍得伤她吗?”
秦红颜这时稍稍冷静下来,清楚虽然孔利时刻控制着乔悄,但这几年来,却从未曾动过她一根汗毛。而孔利右手骨节应该是愤怒之下,握拳砸在了墙壁上,以此发泄愤怒。
看来乔悄的伤并不是他造成的,然而秦红颜却不愿在孔利面前服软:“就算是你没有亲自动手伤她,可是这几年来,你还伤得她不够吗?!”
这话是事实,而这事实成功地刺中了孔利心头的软处。
他嘴角僵硬地撑起个怪异的笑容:“是啊,这几年来确实是我强逼着她留在我身边。可这还得多亏你这个好朋友,否则,我怎么能这么容易得到乔悄呢?说到底,害她的人当中,你也算是头一个吧。”
孔利的这番话没头没脑,秦红颜听得是一头雾水,可她却敏锐地觉察出某些事情的端倪。
秦红颜曾经多次问过乔悄,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开孔利,然而乔悄每次都只是苦笑不语。秦红颜一直怀疑乔悄是有什么把柄被孔利握在手中,然而乔悄却一直否认。如今看来,这把柄竟是与自己有关?!
“你什么意思?”秦红颜急问。
“激动的时候都少说两句,现在最主要是照顾好乔悄,看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我觉得最好让她在这里住两天。”奚欢不动声色地站在孔利与秦红颜中间,递给孔利一个警告般的眼神。
孔利静下心来思索了番,觉得如果现在强行让乔悄回去可能会逼得她崩溃,也就赞同了奚欢的话:“好,我先回去,两天后再来接她。”
说完后,孔利也不顾秦红颜的追问,转身快步离开。
“他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秦红颜只能转而询问奚欢。
“别钻牛角尖,不过是气话罢了。”奚欢安慰道。
被奚欢与乔悄的事一岔,两人间就算有再大的浓情蜜意也不得不停止。奚欢只觉得遗憾,在临走前,他紧紧地拥抱住秦红颜,像是要将她揉入身体里与自己合二为一。
“下次,咱们得换个安静的地方。”他的声音里有笑意。
秦红颜忍不住红了脸。
待奚欢离开后,秦红颜回到了卧室里,在g边坐下,守护着乔悄。
熟睡中的乔悄五官更加素净,让秦红颜仿佛瞬间看见了世间的美好。
秦红颜回想起了在孤儿院里第一次见到乔悄的事。
那时她初到孤儿院,性格孤僻,并没有朋友。而孤儿院就是个小社会,里面的孩子拉帮结派,形成小团体。秦红颜这种不合群的小孩,自然就成为大家欺负的对象。
他们分给她的饭菜都是最少的,而且还馊臭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秦红颜忍不住与分发饭菜的孩子头起了争执。孤儿院老师赶来询问事情缘由,然而所有孩子都诬赖是秦红颜撒谎。
秦红颜被老师罚去小屋子里静坐,小屋子是孤儿院里惩罚犯错孩子的地方,那里门窗紧闭,无法自由进出,只能孤独地待在里面。
秦红颜不怕孤独,她只是害怕饥饿。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饭。如今待在小屋子里,连水也没有一滴,她只觉得胃里像是有只手在抓挠着,难受极了。
天色逐渐变暗,在幽暗的房间里,又饥又渴的秦红颜虚弱到了极点,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就此死去。
然而恰在这时,窗户被人从外推开,秦红颜缓慢地睁开眼,看见了月光之下的一张素净面孔。
那就是乔悄。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点,但是进不来,你快过来接着。”乔悄小声地对着秦红颜道。
虽然生活对年幼的秦红颜而言是那样残忍,可生存本能仍旧让秦红颜选择活下去。她爬到了窗户边,接过乔悄递来的馒头和水,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那不过是无味的白面馒头和清水,然而对秦红颜而言,却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餐。
之后的几天,乔悄都带着食物与水来给秦红颜吃。孤儿院的食物很少,那些都是乔悄从自己口粮中省下来的。乔悄每晚都会来,在秦红颜狼吞虎咽吃东西时,乔悄则对着月光自言自语。
她说,自己叫乔悄,五岁时父母出了车祸,意外去世,家里亲戚都不愿意抚养她,所以只能被送来孤儿院。
她说,她并不怪她的亲戚,毕竟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小孩,而抚养她成人是笔很大的开销,他们毕竟是凡人,有自己的苦衷。
“以后你别和他们对着干了。”在秦红颜出小屋子前,乔悄劝道。
秦红颜却没有答应,任何事都不能让她妥协。
出了小屋子后的第一天晚上,秦红颜将那个欺辱她诬陷她的孩子头狠狠打了一顿。她的眼神动作是那样凶狠,简直没人敢靠近。
从那之后,孤儿院里再没有人敢欺负秦红颜。
从那之后,秦红颜唯一的朋友只有乔悄。
秦红颜了解乔悄,她是个善良随和努力将浑浊的世界看得美好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如铃兰花般的女人,为什么却得不到自己应得的幸福呢?
正感慨着世界的不公平,乔悄睫毛颤动几下,随即缓慢睁开眼睛。
乔悄醒来后,失神地望着周围,一时怀疑自己在做梦。
“乔,你在我家,放心,他不会来的。”秦红颜安慰道。
乔悄伸手抚mo着额头上的伤痕,笑容淡薄得快要消失:“他打算放我几天风吗?”
秦红颜给乔悄端来白粥,边看着她食用边问出了心中那块如巨石般沉重的疑问:“乔,你之所以留在孔利身边,是因为我吗?”
刚出锅的白粥散发着氤氲的热气,那热气令乔悄的表情模糊不清,然而看仔细了会发现乔悄端着的粥面出现了微小的晃动。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乔悄问。
秦红颜只得将刚才与孔利之间发生的争执对话说了出来。
“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他是透过你认识我的吧。”乔悄解释。
确实如此,孔利是奚欢好友,而就是在奚欢家里,孔利看见了被秦红颜带回家的乔悄。
一段孽缘就是这么开始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让秦红颜无法反驳,可她总觉得孔利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秦红颜放弃了追问,因为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额头上究竟是怎么受伤的?你和孔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乔悄的手再次抚上了额头上的伤口,而眼睛却望着空气,像是望着回忆:“你还记得胡毅吗?”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秦红颜当然记得。
在孔利这个人出现之前,乔悄总是忍不住在她耳边念叨这个名字。
“胡毅今天又穿了绿色的衣服,他穿绿色真好看。”
“胡毅会做咖啡拉花,昨天为我做了颗心。”
“胡毅拉了我的手,他的手可真暖和。”
虽然秦红颜从没见过胡毅,可从乔悄的形容中,她清楚胡毅是个令人感觉温暖与舒适的男孩。
是个很适合乔悄的男孩。
他是乔悄当时打工的咖啡店的小老板,虽然两人并没有正式交往,但胡毅与乔悄情投意合,羡煞旁人。
然而孔利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在秦红颜被送去美国后不久,乔悄便告诉她,自己与孔利在一起了。
面对秦红颜的询问,乔悄却什么也不愿意透露,只是从此之后,秦红颜再没有从乔悄口中听见胡毅的名字。
“是胡毅来找你,然后被孔利发现,他生气了?”秦红颜猜测。
“他没办法来找我。”乔悄摇头,动作缓慢而悲切:“他被孔利陷害入狱,至今还被关在监狱里,他找不了我。”
秦红颜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这些年来,他都被关在监狱里?!”
乔悄浑身都在颤抖,手,脚,嘴唇,双眼,都在颤抖着。
“是的……当时他为了我与孔利起了争执,可是他斗不过孔利……后来他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要离开这里……我很伤心却也理解他……可是没想到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被孔利诬陷进了监狱……他给我打的电话也是因为孔利以家人威胁逼迫他的……红颜,是我害了他,是我……”
乔悄捂住脸,眼泪从五指指缝中流淌而出,源源不断。
她尽情地哭泣着,像是要将身体里的全部液体都哭出来,还给胡毅。
可是还不了的,他人生中最珍贵的时间都在黑暗的监狱中度过了。
那样温暖善良,那么前途光明的一个男孩,就这么毁了。
全是因为她,全是因为她!
乔悄想要就此死去。
秦红颜伸出双手,牢牢地拥抱住乔悄,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无能为力的。
经历了这一段的乔悄意志消沉,在g上整整躺了两天,什么也吃不下。
秦红颜担心她身体熬不住,便到超市为她买食材炖鸡汤。
正当秦红颜提着食材出超市准备拦下出租车回家时,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