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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东西他当然见过,可是段寻没有。

    他想让段寻看看。

    段寻把手搭在萧凌风的后颈上,摸了摸:“好了。以后慢慢看。”

    比起这些景色,他现在其实更想看萧凌风。

    现在的萧凌风,是不是笑得很开心呢?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是不是冒出来了?

    段寻他们共十几个人,入了最热闹的酒楼里。

    在楼上的雅座坐定,万风烟捏了个诀,免得众人说话时被别人听去了。

    祝心笑眯眯地对萧凌风说:“怎么样?这个隐匿兽核的秘方有用吧?”

    萧凌风点点头,真诚道:“多谢你。”

    祝心:“以后小心点,化神期的大能都发现不了你。”

    孟秋月瞧了瞧,感叹道:“真是想不到。”

    她又补充一句:“我和哥哥不会说的。”

    都说魔兽野性未驯,凶残狡诈。可是萧凌风明显不是那类恶兽,虽然沉默寡言,看着确实挺凶的,但行事良善。

    在战斗中多次帮助他们,现在——先给段寻倒好酒,又在他的碗里夹好菜。

    萧凌风:“鱼吃吗?”

    段寻:“吃。”

    “这个,什么石羊肉,吃吗?”

    “可以。”

    问了几次,萧凌风就不问了,自己先吃一口,觉得好吃,又换干净的筷子,夹给段寻。

    段寻施施然吃了下去,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万风烟端起酒碗,隔空对萧凌风碰了碰,喊的是假名:“段凌。”

    随即一饮而尽。

    “啊——痛快。”他又给自己满上了。

    这是兰水城有名的桃花酿,入口清冽,舌头一沾上,是淡淡的苦涩,在喉咙眼打转一圈,回味甘甜,仿佛饮下春天初绽的桃花。

    萧凌风喝了一口,觉得甜甜的,好喝,又喝了一口。

    没一会,就晕乎乎地贴在段寻的肩上,向窗外望去。

    天黑了,但是有星星,有月亮,是亮的。

    街上也是亮的。

    这一条街热热闹闹,灯火通明。黄的灯、红的灯,像一条长河,裹挟人群,从街头流到街尾。

    祝心他们在说话,萧凌风听不太清。他能清楚感觉到的,只有段寻。

    月亮脸蛋,植物清香。

    他说:“段寻,好看。”

    不知是在说景,还是在说人。

    段寻嗯了一声,和萧凌风一起沉醉于这夜与灯。

    他伸手,摸摸萧凌风的脑袋,萧凌风蹭了一下,头发搔刮着他的掌心。

    手指在眉上轻触,下滑,两人的眼前横跳黑色的指影,再下滑,托住了萧凌风的脸。

    脸很烫,熨帖掌心。

    段寻捏了捏,说:“萧凌风,你醉了。”

    萧凌风嗯唔几声,把脸完全埋在段寻的手心,但埋不进去,漏了一点在外面吹冷风。

    段寻垂着眼。

    手心碰到了软的,是脸颊肉,也有嘴唇。有点湿,淡淡的桃花香,是刚刚沾上的桃花酿。

    硬一点的,是鼻梁,是眉骨。

    灼热的,是吐出的一点气息,撩过他的手指。

    萧凌风是他不用眼睛看,也可以鲜活感受到的人。

    他戳了戳萧凌风的脸,恶作剧般放手了。

    萧凌风的脸一下子栽了下去。没半秒,他又迷迷糊糊地起来,伸手扒拉着段寻,靠在他的肩头,呼吸喷洒在颈间。

    粘人精。

    段寻也喝了一口酒。

    好热。

    但他不要推开。

    他推大了窗户,让夜风灌进来。

    夜风吹不去燥热,吹不去满座桃花香。

    不知聊到哪了,万风烟脸颊微红,半眯着眼睛,伸长手臂,搭在祝心的肩膀上,拍了拍她的后背。

    “几十年前,忘心道宗上一个修无情道的人,是我未曾谋面的师叔。我师父常说,自己不如她,她的无情剑道,至死未破。”

    万风烟睁开眼,醉意中一丝清明。

    “师叔名讳,春海虹。”

    第28章

    于乐真仅两个徒弟。大弟子早早云游四方,小弟子便是万风烟。

    大弟子入门下时已有十几岁了,故而于乐真并不懂如何照顾当时只有几岁的万风烟,教予他基本功法后,常闭关,放他一人在偌大山头游玩、修行。

    忘心道宗地处北境,飞雪皑皑,人迹罕见。

    万风烟常爬上山头,眺望金红朝阳。绵绵雪山金光粼粼,如海涛翻涌。

    他是如此渺小。独身一人,内心涌上的不是孤寂,而是空旷。

    为了填补心中的空旷,他在山间游荡,在经楼穿梭。

    某日,藏书楼顶层,他翻到了一本手稿。

    字迹清丽端正,几滴墨水停顿在旁。

    上书:

    一破世俗,二悟情谷欠,三循因果,四了尘缘,五忘物我,六,同于大同。

    落笔——春海虹。

    “师父说这是他的师妹。”万风烟随意一瞟,“师父不想我走这条路。他的原话,修无情道的,自己看不破,看破了,别人也不肯放过你。”

    不入红尘,如何破红尘?

    不识情思,如何破情思?

    在世间打摸爬滚一遭,还能超脱因果,坐忘物我吗?

    “你就离开宗门了,也离开师门?”

    万风烟摇晃酒碗:“非也非也。”

    他理直气壮道:“师父他老人家真性情。过个几年、十几年的,等他消气了,我又回到他的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