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到了上房进门就要给古兴两口子磕头,古兴忙说:“得啦,你这是干嘛?这几天还不把你累得够呛,用得着这样吗!你说咱们两家这是多少层的关系?论老辈子说话,咱们俩家那是老世交,打老祖宗那儿起就是过命的交情。从我嫂子那儿论,彩云是俺的亲家妹子,从你和英豪这说,更是自家的事情,你干嘛过意不去?这都是应该应分的。我看你呀,赶紧节哀歇息调养几天,完事帮我谋划一下,看看咱这个买卖往后怎么办。我担心天津卫快要封城了,英豪整天在外边忙,我也指望不上,你就多费心吧。为嘛我没有让那条船回去呢,就是留在手边预备个方便,可是我又担心过些日子就要封河,不行就把船拉上岸来,总之这条船先不能回去。”
崔氏坐在炕头又插话了,“我说当家的,我看你这几天怎么总说罗圈话呢,翻来覆去就这条破船说了好多遍了,快让英杰看看鹌鹑去吧,没了娘,爹就是孩子的主心骨了……”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没娘的小孩子最能勾人伤心。
这回崔氏插话,古兴不但没有反感,还立即检讨起来,“还是燕子他娘说的对,快过去看看鹌鹑吧,这孩子不愧是王爷的嫡传,天生懂事知理儿,跟着她大姨生是一声不哭了。”
英杰早就惦记着到客房看看鹌鹑,更想借机会看看罗氏,倘若罗氏仅仅是他的大姨子身份,可能八趟都过来了,这不是还有一层别人不知道的关系吗?所以,必须有人给个台阶才方便自然,古兴和崔氏公母俩同时给了台阶,那还能耽搁,从上房出来转身就进了客房。
鹌鹑见到英杰,扎撒两只小手喊爸爸,英杰当时眼睛就湿润了。罗氏说:“快别那样了,你看两只眼睛快成熟透的烂红果了,人死如灯灭,再伤心也回不来了,放下死人顾活人吧!”
英杰不擦自己脸上的泪儿,却掏出白手绢帮着罗氏擦脸,“我这不是过来正想跟你合计以后的事吗……”
英杰凑近了罗氏,正要说出盘算已久的主意,只见小王八蛋纳敏“嘘”了一声,“等会儿,你们小声说话,我坐在门槛上,给你们望着外头去!”罗氏看了一眼英杰,忍不住“噗嗤”笑了,抱着鹌鹑倒在英杰怀里。
静海县城十字街把角,早年有一家店铺,本来挺好的地势,因为主家不会经营结果倒闭了。后来,这个铺面几易其手加上连年兵荒马乱,这个店铺始终荒废着。这些日子来了一帮泥瓦匠,把店铺进行了一番大修,里里外外收拾得亮亮堂堂,看样子就等着挂牌匾了。
独流镇的大财主古典进城来了,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铺面,花多少钱也要买下来。理由是,这个铺面的房基地原本就是古姓的,不信查找《静海县志》看看,早在乾隆年间保甲图上就标注明白了,这里有个铺面叫古联升。也就是说,这个铺面原本是他们古家的。
当然了,古联升早就开到天津去了,这个铺面已经属于外姓人家,古大财主不能蛮横不讲理,站在街头跟街坊邻居说道理。假若这个铺面还这么荒着也就算了,新的主家要在这里开买卖,古大财主就有理由把他赎回去。因为这里的财气,属于古家多年经营积攒起来的,不能让外人霸占这份财气。
搁在现代人眼里,这事荒唐吧?可是在当时,这个理由却是那么冠冕堂皇,不但围观的市井各界觉得有道理,七嘴八舌帮着古典说话,就连投资大修了铺面的主家本人,都觉得自己理亏。这位新的主家,就是一拳打得英杰口鼻出血的胸毛,眼下暂住肖四德宅院的那位。
胸毛本是横主,甭说别的,单从他胆敢在这年月买卖房产来看,后台和身份也不是善茬儿,“我做买卖就是为了赚钱,你跟我说那些八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没用,你说怎么包赔我的损失吧?”到了这种程度,后面就用不着古典出面了,猜猜谁来代表古典出面?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此人竟是涝梨!
正文第七十回施医术当众完活,赎铺面暗藏玄机四
(更新时间:2007-4-109:54:00本章字数:3728)
旱枣把肖四德担任保安团团长的消息,及时向贺彪作了汇报,贺彪当即决定让涝梨提前出发,赶在肖四德前面去静海县城找刘神钟,并要求刘神钟设法让涝梨打入卖家内部。
由贺彪安排的行动,盘缠脚力以及如何过关卡,根本不存在问题,这个过程就不必交待了。总之涝梨一路顺风,赶在肖四德赴任前到了静海县,就在胸毛跟古典现场交涉房产如何转让的当口,涝梨潜入肖四德宅院。
这里存在一个沟通问题,因为没有特殊情况,贺彪并不和刘神钟直接联系,而是直接跟何太厚发生关系。由于今天情况紧急,无法再通过何太厚,便启用紧急暗语,派涝梨直接找刘神钟来了。
肖四德的宅院,最初的确充当了刘神钟的县衙门,自从胸毛出现,只把强子留在这儿,他自己搬走了。贺彪不清楚这个情况,而且涝梨也不认识强子,让涝梨直接找到这里,这是十分冒险的举动。多亏胸毛当时不在,不然肯定惹出麻烦,而且麻烦不小。
院子里突然进来生人,强子以为胸毛回来了,赶紧迎了出来,可惜他不认识来人,“你是干嘛的,找谁?”
情况紧急,涝梨也不看对方是谁,上来就说暗语,“东家火上房了,俺来找神人救火的。”
这是一句特急情况下的暗语,加上何太厚只有三四个人知道,强子根本不懂他说的嘛话,“去去去,你们家火上房,关俺们嘛事,赶紧滚得远远的。”
凡事都有一个偶然性,得知古典正在十字街跟胸毛打嘴架,刘神钟抽空子到这里向强子询问情况,问明情况正准备离去,偏巧遇上涝梨上门。看官不要埋怨他们办事不圆满,总是发生这种巧合才能化险为夷。事实并非如此,即使刘神钟不在这里,或者涝梨撞上胸毛,强子都会把涝梨带到刘神钟跟前,这点可以放心。问题是,终究这里存在漏洞和隐患,别人都看出来了,刘神钟岂能没有发现,往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就是了。
刘神钟闻声探出身子,使个眼色把强子轰到大门外头,然后抓住涝梨厉声问道:“你是哪来的探子,赶来蒙骗俺家大人,不说实话拧下你的脑袋!”
不要以为刘神钟这是吓唬人,对话的暗语必须这么说,涝梨后面这句关键,答错了,他的脑袋拧不下来,也好受不了。涝梨稳住情绪生怕说错一个字,“过年敲钟,恭贺新禧,老虎长了仨尾巴。俺这里有封家信,是捎给刘大人的。”
暗语没错,只是为了强化紧迫性,后面两句是涝梨自己加上去的。刘神钟松开涝梨,“我正是刘神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界,咱们爷俩把行头换换,找个地界说话。”就这样,刘神钟成了学究打扮,涝梨则成了进城投亲靠友的乡下佬。待二人闪身出了宅院,强子马上进了院子把两扇门关上了。
刘神钟带着涝梨,曲里拐弯绕着小胡同,来到卢记豆腐房的后门。担心打门惊动邻居,但见花甲之年的刘神钟,骗腿儿从墙上飞进院子,打开后门把涝梨拉了进去。
卢掌柜正在后院磨豆子,看见刘神钟从天而降,接着开门迎进来一个生人,知道发生了紧急情况。卢掌柜马上放下把手里的活,到前面关照去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谁也没有说话。嘛活也不说,恰恰嘛都说明了,这个地界儿,才是刘神钟真正落脚的地方,正所谓他的县衙门所在地。
刘神钟把涝梨拉进磨豆子的驴棚,朝涝梨伸出手来,“把贺彪同志的信给我。”
涝梨眨眨眼睛,“在你老身上了。”刘神钟这才意识到,已经跟人家把衣裳换过来了。赶紧浑身上下乱摸,所有的地界都翻到了,也没有找到一点纸头,摘下帽子翻找还是嘛也没有。看得出来涝梨很得意,这说明即便自己落在敌人手里,信件也不会被翻出来。涝梨见刘神钟有点着急,只好蹲下身子,“你老站着别动,信在裤脚里面缝着呢!”正巧身边有根当柴烧的酸枣棵子,撅下酸枣刺儿挑断线头,轻轻抻出作为衬布的白布条,只见上面写着:“胸毛并非真卖家,精力放在减河头。”看到这几个字,刘神钟当时愣住了,马上意识到,自己被古典给耍了,胸毛原来是个幌子。往深处再想一想,自己的行动敌人可能被敌人掌握,如此说来,肖四德宅院他不能再去,甚至敌人已经知道强子的身份了。
刘神钟想到这里问涝梨,“你叫嘛名字,贺彪同志还有嘛话让你跟我说?”
“俺是原来独流警察所的涝梨,旱枣是俺哥哥,俺们是警察局有名的双胞胎,你老没有听说过?肖四德将带着过江龙和旱枣,到独流减河大闸当团长,最迟明天就到。贺彪大叔让你老想办法让俺跟他们回合,尽量打入卖家内里,随时掌握行情,争取一次把货提到手。”涝梨一口气把贺彪的意见说完,刘神钟不由得打心眼里面感谢天津的同志,把这个情况通报给自己,及时修正自己的判断,不然,这次的买卖容易弄砸了。
其实,斗争的复杂性刘神钟还是没有估计到位,敌人的身份到现在为止,还是变幻莫测,依然不能确认谁是真正的东家,不信往后看吧。
就在涝梨跟刘神钟交流情况的时候,难得离家进城的古典,还在十字路口跟胸毛上演房产交易的假戏。这出戏的内容,刚才刘神钟通过询问强子,已经掌握了大概,而且也知道他们是一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