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这套对骂街的泼妇来说,根本不奏效,她们就是为了让对方出丑,将对方描述得越不堪,越能彰显出自己的胜利。
在这点上,王氏显然嫩了一点儿,如今她连孙子都有了,有丈夫疼,有儿子孝顺,心里早没以前那么扭曲,可钱氏正好处在更年期,身边没丈夫,心里的怨怼不是一丝半点儿。
提到王氏的表哥,又提到野汉子,王氏的面子挂不住了。
在亲朋好友以及街坊四邻听来,这好似是有隐情啊,莫不是沈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王氏脸憋得通红,挣扎着就要冲上去重新跟钱氏扭打,嘴上喝道:“你说什么?”
虽然钱氏在刚才的扭打中没占得便宜,不过此时的吵嘴她明显占据上风,语气中带着高傲与不屑:“别以为我不知道,头两年你回娘家,一住就是四五天,那段时间你表哥恰好也在你家。哈,你相公头上的帽子估摸着绿油油了吧?”
沈明文一听,不由急了,一把抓着发疯一样的妻子,喝问:“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氏急道:“相公,你别听那毒妇瞎说,我与表哥多年未曾见过。她完全是信口雌黄!”
王氏这么一说,街坊邻居似乎明白了什么……
多年没见,那代表以前应该有什么纠葛,不然的话钱氏提到这“表哥”后,沈明文不会如此着急上前喝问。
钱氏冷笑道:“当初你王家在城里也算大户人家,偏偏把女儿嫁到已经落魄的沈家来,为何?就因为你跟你表哥私定终身,结果被你表哥给负了,成了破鞋,那时候你相公连个童生都不是,不然你怎会嫁到我沈家来?”
“住口!”李氏的暴怒声传来。
正因为院子里所有人都在竖着耳朵听沈家的丑事,此时院子里分外安静,使得老太太这一声分外响亮。
李氏走过去,一巴掌甩在钱氏脸上,登时五道血痕出现。钱氏惊讶地看着老太太,问道:“娘打我?”
神色中多有不可思议,我在帮娘说话,娘怎么不打那贱女人,反倒打我?
“打你?你知道什么是廉耻吗?”李氏一把将钱氏的衣襟撕开,因为初秋时分,钱氏本来就没穿太多衣服,刚才钱氏跟王氏扭打一番本就有些衣衫不整,李氏这一把,直接让钱氏露了白花花一片肉出来。
钱氏刚才还嚣张不已,此时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赶紧伸出手去遮挡,但院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瞧得真切。
李氏怒道:“你相公没了就算了,还想让我沈家上下不安宁?你要是再招惹是非,看我不将你赶出家门!”
钱氏一脸羞愤,本来她是想替沈家和婆婆解围,现在倒好,出丑的人变成她自己,要说她年岁也不小了,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被人看到身子,如此丢人的事让她面子挂不住。她掩面痛哭着往侧院而去,冯氏想追上去,也没拦住。
钱氏这一走,院子里鸦雀无声,经过沈家上下这一闹,宾客都不太好言语,连沈家人自己也觉得面目无光,什么话都不说。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暮色浓重。
沈明新走出来,招呼道:“诸位,今日宴席就到此为止,若有没吃完的,只管带回去吃便是,碗碟记得明日送回来就好。”
宾客紧忙应了,把宴桌上的酒菜分了,各自出门。
沈明新和沈明钧两兄弟负责将客人送走,沈家其余人各自找位置坐着,皆都沉默不语。
李氏本想借助这次宴席,让沈家在宁化县好好长长脸,这一闹,却让沈家颜面无存,谁都知道沈家不团结,就算是状元之家也无法成为乡民表率。
沈明钧送完客人,将门关好,走回来对李氏道:“娘,消消气。”
李氏怒道:“我沈家一辈子丢的人,都没这一天多。”
“婶婶,您别着急。”旁边沈氏族人连忙劝解。
李氏轻叹口气,起身道:“今日让沈家丢脸,是老身的错,回头我亲自到各家院里送礼赔罪,老幺,替为娘送客!”
本来沈家族人留下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但随着李氏下逐客令,沈明钧只得将这些以往很少走动的叔伯和堂兄弟送出家门。
沈家院子里突然显得萧索一片,沈家妇孺出来收拾院子里的桌椅,那些从邻居家借来的还要给人家搬回去。
李氏则进到后堂,她将周氏单独叫到身边,为的是问问沈溪在京城的情况。
“……憨娃儿写信回来,说在京城什么都好,上任不多久,就升为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别人或许三四年都晋升不得呢……他还说等过了年,一年考勤期满,就会带韵儿和黛儿回乡省亲。”
周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沈家再乱,也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李氏着急地问道:“那七郎没说,跟谢家丫头圆房没?就算黛儿那丫头也可以,黛儿年岁不小,应该能生儿育女了。”
周氏笑道:“娘,这些事憨娃儿怎会在信里说呢?”
李氏一拍腿:“对啊,七郎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过想他血气方刚,身边有人照顾,总归用不了多久……指不定明年回来的时候,就给我抱个重孙子回来。”
周氏脸上也带着几分憧憬,却叹道:“娘太心急了,就算刚怀上,年初也生不下来。挺着个大肚子回来倒是有可能,不过我还是让人早些写信过去,不管韵儿还是黛儿有身孕,都别叫她们旅途辛苦,从京城到汀州山长水远,又是头胎……一个不甚……”
就算谢韵儿和林黛怀孕的事没半点影子,这对婆媳已有了详细的计划。
“憨娃儿可本事了,他如今在詹事府负责教导太子读书,听说太子才**岁,正是读书的时候,媳妇听说当朝那些阁老尚书,有许多都是皇上读书那会儿的先生,跟太子朝夕相处,以后不定就能当个一品二品的大官。”周氏笑着说道。
老太太脸上难掩喜悦:“好啊好啊,没想到七郎这么小就如此有本事,这些日子我经常晚上会笑醒,梦里他祖父总跟我说,说我为沈家牺牲太多……也让为娘好好感谢你们夫妻两个。”
周氏不是笨人,她听的出,前半段是老太太做梦的内容,至于感谢她跟沈明钧,是老太太为了安慰他们临时加上去的。
周氏脸色黯淡一下,有些迟疑道:“娘,小郎在信里提到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什么事?不是小郎……出事了吧?”老太太脸上突然紧张起来,沈溪的任何消息,都可能会影响到沈家的未来。
周氏摇摇头:“这事跟憨娃儿无关,是憨娃儿曾去寿宁侯府做客……就是一位侯爷的府邸,说是……好像见到了他二伯。”
老太太眼睛一下子定住了,身子剧烈颤抖,手微微抬起,但未伸直便重新放下。李氏问道:“他瞧的可真切?”
周氏摇头道:“没有,他说或许是看错了,不过想当初在福州时,憨娃儿曾探知他二伯去了京城,也是凑巧在京城见到一人与他二伯模样很像,不过说是黑灯瞎火的,并没有瞧得太过真切。”
老太太沉默下来。
很多事,由不得老太太不细想,虽然她平日里强势,但其实心里还是很惦记这些儿孙,何况二儿子沈明有一直得她的欢心。
最后李氏摇摇头道:“不会是他二伯,他二伯识字,若真的在京城定居下来,还在侯府当差,怎会不写信回来?明知道家里人都在担心他……应该是七郎看错了吧!”
周氏点头,刻意不再提关于沈明有的事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第二天早晨,周氏才刚起床,就听三房媳妇沈孙氏跑过来道:“二嫂带着包袱走了!”
周氏惊了一下,她没意识到这跟她昨日与老太太的对话有关,赶紧去见老太太。
这时候老太太心里也无比着急,昨日是让钱氏在众人眼前丢了人,但为了止住她撒泼,纯属不得已而为之。不过,如今二儿子没下落,若连媳妇都没看好,只会让李氏心生愧疚,觉得对不住儿子。
“老四和大郎他们已经出去找了,老幺,你也出去帮忙找找,请商会的人出面……她一个妇道人家,娘家没什么人了,能去哪儿?”李氏脸上满是急色。
周氏问道:“二嫂是自己走的吗?”
旁边冯氏点头道:“二郎、三郎和五郎都没听到任何风声,就怕二嫂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李氏自责道:“都怪娘,妇人贞洁大如天,我就是顺手一扯……”
“这不怪娘,二嫂应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冯氏赶紧劝慰。
不过老太太此时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老二,我对不起你,连你媳妇都没给你看住。”
家里人忙碌起来,以前家里都是一群小屁孩,不过如今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一大家子出去找钱氏,本以为钱氏只是想不开出去暂避一下,结果到她娘家那边问过,再去了各个城门打听,都表示没见过一个独行的妇人。
沈家这边报了官府,毕竟是状元家的事,县衙格外重视,出动大批官差,但奇怪的是,接下来几天找遍宁化县,却没有半点音信。
“……她到底是去哪儿了?”
李氏顾不上什么体面,每天都会到家门口等,“离家出走断然不会不跟儿女说一声,莫不是真的想不开,找了什么地方寻了短见,跟老二他去了?”
“跟二哥……”
倒是周氏听李氏这一句话,忽然想到什么,带着几分迟疑:“娘,莫不是那****我说话,被二嫂听到了?”
李氏一阵惊愕,随后恍然大悟般微微点头:“那或许,她是去京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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